当一个活得很认真的人从小到大笃信不移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世界崩塌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有些人当时就选择了死亡,用自己的生命给曾经的理想陪葬。有些人则走向了一条否定的极端,他们当然清楚这有问题,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仅此而已。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风沙和峭壁,毒辣的阳光,少见行人。他伸手挡住灼目的光芒,显然,袈裟的重量并不适用于长途跋涉。
偶尔有不长眼的猴子,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养料。
这个名为须弥的国度似乎是某个世界线投射的拼合,存在神明,也存在魔物,像是个传统的异世界故事。
他只觉得这句话很对——智慧是智慧之神的敌人。
直到……他捡到了一个晕倒在沙漠里的男人,然后顺手打开了他手边的一个瓶子。
显而易见,这个世界远比夏油杰想象得要奇特。
“居然不用考虑经费和材料……”似乎是对这样的倒霉事习以为常,亦或者是庆幸于逃过什么,聒噪的金发设计师一面嘀嘀咕咕,一面勤勤恳恳免费给这个地方添砖加瓦。
唯一的幸运之处大概是,这里的猴子含量极低。
自称“伊迪娅”的那东西胆子很小,化作人类的外貌,却根本没有学到猴子顽固的劣根性,这也让他免于更多的麻烦。他试过用收服咒灵的手段去捕获这里的生物,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同行的那家伙干劲十足,人类给非人类建造乐园,幻想的世界就连色调也比真实鲜艳,这着实是一类奇观。
而且他也得到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教令院”,比如“妙论派”。
伊迪娅觉得这个看起来跟教令院学者一样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说起话来却让人莫名有些恐惧感,其余同伴也从不敢接近他。
夏油杰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
“说起来,你的那个大工程如何?”
“别提了,说来就气!”
名为卡维的工程师毕业于须弥最高学府教令院,归属于妙论派,据说还是须弥有名的建筑师,但在夏油杰眼里,他身上的那枚“神之眼”却更为夺目。
神明。
元素力,咒力。
这样的力量体系更像是恩赐而非诅咒……吗?
幽绿光芒的神之眼挂在站在高处的金发青年身上,而他却手忙脚乱地摸着身上的尺子:
“完了完了,这里还缺一块……梅赫拉克!”
梅赫拉克是一个古老的词,意为“小小的光明”。
还没等到那只很有个性的箱子飞上去,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你说的是这个吗?”
在这里,夏油杰毫不在意咒灵的使用——可以确信的是,拥有神之眼的人,即使看不见,也能够感受得到咒灵的存在。
“谢谢,”卡维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到专业的地方就开始滔滔不绝,“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我的杰作,要是所有的工程都像这里这么方便就好了,到时候我可以再建一座卡萨扎莱宫,不,一座比卡萨扎莱宫大十倍的宫殿!”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开始答应帮忙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结果现在忙的时候都吃不上几口饭呢?
只短短相处了几天,夏油杰就发现卡维是一个过分理想主义的人。倒不如说他这个人特别拧巴,过分的善良逼得自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连伊迪娅也看得出来:
“他好像和我一样是容易伤心的类型……咳咳,不好意思,请当我没说,我很坚强的。”
这些天来,他们食用的大多是甘甜的果实,但他喉间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仍一直停留在那里,从未消失过。
闲暇之余,大建筑师会一展厨艺,用面饼精心搭成的宫殿,就像他辉煌灿烂的艺术与理想,但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这道菜需要将面饼敲碎才能吃。
随着高悬于空中的飞屋一天天建成,指导着这些非人类搞建筑的卡维兴头正好,一连画了不少图纸,连带着后续的建造方案一同留在了这里。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夏油杰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关于某个人生坎坷的家伙的故事。
【家庭教会他什么是关怀之心,也彻底夺走了他伤害他人的能力。】
【他常做善事,却仍感愧疚,不时为负罪感所累。】
【更有甚者,他无法在纯粹的好意中生存。】
在提瓦特这样一个堪称“美好”的幻想世界里,居然有这样残酷的人生。倘若夏油杰还醒着的话,大概会嘲笑猴子的劣等性,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样。
家庭,事业,最好的朋友,寻常人所能够发生变故的地方,这个倒霉蛋都毫无例外中了枪。
他并非是被突然的变故击垮,而是被变故后内心的愧疚,被人情世故的冷漠,被人与人不可相通的残酷消磨了。
【卡萨扎莱宫最终在一个美丽的晴天落成。卡维倾尽所有,造出了一栋根本不属于他的传奇宫殿。】
【直到一无所有,他才理解了过去朋友话中的深意。人想凭空登上天上花园,难免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