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证据在涛儿那里,这个傻孩子,衡儿和宪儿去找他合作,他劝他们不要这么做,以为他们答应放弃就万事大吉了。昨天行刺的事情一出,他就神色恍惚,知子莫过母,被妾身一诈就说出了真相,望大王看在他没有参与行刺的份上,就饶了他知情不报之罪吧!”王后再一次躬身行大礼,谁也不曾看到她的头叩地的那一瞬她如释重负的笑。她知道,此刻齐王是恨极了她,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相信她的话的,且是深信不疑!
现在王儿手中的罪证全都成了证明王儿清白的证据,从谋反的主谋变成知情不报这种可大可小的几乎无有损伤的罪责,还有什么比死里逃生还令人高兴!就是齐靖宪和齐靖衡喊冤,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齐王也是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他们死不悔改恼恨泄露秘密的王儿,想要拖着王儿一起死,怒火更甚。况且千秋宴是裴贵妃一手操办的,与自己无关,说王儿是主谋这不合常理。哪怕事后王上存疑,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在没有绝对得证据下,大王也绝对不会再追究!
听了王后的话,齐王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来人,给寡人去取证据来,”齐王恨恨看一眼王后,顿了顿,又道:“将王后下宗人令——于大朝会议废后事宜。”齐王虽知王后是慈母心肠,可是她不想想,涛儿一向安分,只是知情不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放了他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她至于把事情弄得这么大——要知道这事情一经查实,等待衡儿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是她,也许刺杀一事就查不出来呢?
王后下宗人令,也不过是齐王迁怒的后果,这一点在蒋王后跪在宗正殿前就已经预料到。这是最好的后果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承受齐王的怒火,在宗正殿举证告子的王后首当其冲。不是不能私下回禀,但是不闹这么大的话,谁知道私下调查的真相会是什么,蒋后不敢去赌齐靖宇的大发慈悲。宗正殿,齐国的列祖列宗所在,一国王后以后位为证,若不是真的,若不是怕儿子没有制止被迁怒,谁值得蒋王后如此?
只是,齐王和众人一样,怎么也想不到印象中一贯聪慧乖巧的年仅十二岁的八公子才是这件事的主谋!更不曾想被押解下去的王后无有惧意,反而如释重负,以后位换儿子性命,于王后而言值了。蒋王后清楚,明面上她无错,齐王迁怒废后无可厚非,但是苛待她,不说宗室,就是朝臣也不答应。
鸣人居,齐靖宇与未明隔棋盘而坐。
齐靖宇左手中捻着一颗黑子久久未动,显然刚刚的消息带给他的震撼太大。
未明也皱了眉,事情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看来后续的计划还有那些未经曝光的证据都用不上了,蒋王后出其不意,硬生生把原本的死局撕开一道口子来——
许久,齐靖宇吐出一句话来:“齐靖涛有一个好母亲!”
未明轻啜一口茶,道:“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这样的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这结果虽出乎我们的计划,却与我们期待的结果并不冲突,不是吗?经此一事,八公子也该安分了。”
“王后一直安分,看在蒋平的份上,我也愿意给她一个体面,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齐靖宇摇了摇头,才说:“未明,你说感情一事,是不是最复杂莫测的事情?”
“情之一字,最是难猜——”未明长叹一声,又道:“不过,在测算人心的方面,承宗你已经算是算无遗策了,就连这次,也只是微微偏离你的计划,不是吗?”
“未明,这事你可就说错了,”齐靖宇的眼睛里稍现迷茫,“人生如棋,很多事都可以像下棋一般解决,然我可以算计很多事,却唯独算计不了人心,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复杂,最最莫测的事物。”齐靖宇捏着棋子的左手加大了力,那颗墨玉做成的棋子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摊细碎的粉末,他一伸手,粉末顺着他的指缝飘落到地上。
“最难猜测是人心吗?”
未明想不到他一语成谶,很多年后,未明看着齐靖宇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想:承宗一生未输于任何人,唯败给了心!然而,此刻的未明却是不以为然的——
“人心再莫测,不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奕凡,我倒是不知道,只要你想,这天下谁不是你的棋子?”
乍一听‘奕凡’这个名字,齐靖宇竟有几分恍惚,自他十四岁出师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奕凡,一凡,一生平凡。鬼谷一门,无所不含,学习也因人而异。师父信道,笃信道法自然,而自己精于算计,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
一凡是师父对自己的期望,可师父也知,自己不可能向他所想的一样忘情山水,遂改名‘奕凡’,善于奕棋者,如何平凡?作为奕凡的时光或许会是他这辈子最简单纯粹的时候:访名山大河,游古刹名迹,瞻前人故居。与友人同行:或品茗,或奕棋,或垂钓,或豪饮……不计功名利禄,抛却阴谋算计,单纯安逸,岁月静好,只是那日子也太苍白了些!
他……他与无名,终究是不同的——
他只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皆其乐无穷!生命不息,斗争不止!
“棋子?你高看我了——常错那家伙不就死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