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桌案上,各式各样的工具,凌乱堆积的木头,散乱的图纸,以及各式的模具……锦兰轩饶有兴趣的看着殷夫人摆弄各式的工具,不得不说这真是有趣极了。锦兰轩应未明前来,却是大多数时候都在和殷夫人相处,不是未明难以相处,只是,似乎从长柏战后未明对着她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他看她的眼神,更像是评估一种物品,而不是看向一个人。倒是未明的夫人殷氏,则要单纯多。
殷夫人是个特别专注的人,尤其是对待她感兴趣的事情,她的眸子蕴含星火。她并不是个美人,长相只能说是可爱,是的,可爱,哪怕她已经年过三十,眉目中依稀透着一股天真的稚气。而就是这种矛盾的气质引兰轩艳羡,这是美貌与智慧换不来的,岁月厚待她,生活眷恋她,使她一直保持这种纯白心性。但你要以为她的脾气也如此纯白可爱就大错特错了。
就比如现在,殷夫人精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机关图纸,不时修改两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图纸再次陷入了她自己的思路里。这时,若是锦兰轩敢于去打扰她,一开始她会视而不见的忽视自己。若是锦兰轩不加悔改的扰到她的思绪,那么等待锦兰轩的便是怒骂一通,然后,扫地出门,殷夫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客人呢!
你说锦兰轩又没被轰出去过,又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亲眼目睹的:两天前,她亲眼看着殷夫人将公子靖轰了出去。而公子靖向未明抱怨两声殷夫人是个母老虎,竟也乖乖离开了。你说公子靖为什么这么听话?不听话,下一刻便是机关全开,殷夫人从来不会说过多的废话。
记得当时殷夫人的奶娘感慨:“承宗也是,明知小姐的脾气,还一个劲的招惹小姐,这是第几次了?”顿了顿,她又说:“连机关都闯了七次了,就不能长长心!哎——每次都看的我老婆子一惊一愣的,何苦来着!”
显然,有了公子靖这个教训,锦兰轩是不会如此不知趣。即使看不懂,锦兰轩也相信殷夫人研究的不是简单的玩意儿,千里目的存在便是如此。公子靖就算再不满,却依然放任殷夫人研究,这不光是看在未明的面子上,而是殷夫人值得如此。未冠以夫姓的殷夫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很难说是不是未明太过耀眼才会遮住了她的光芒?
殷夫人完全沉迷在她的世界里了,周遭寂寂,兰轩的耳畔只有殷夫人的指尖摩挲图纸的音调。
兰轩无事可做,目光对上未明,聪明如兰轩,未明的小心思隐藏的再小心,依旧被其察觉。日日相邀,尤其在之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况下,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思及这些日子他对她隐晦的视线,那么只要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所思之事与她密切相关。
可是,这样欲言又止,会是什么事呢?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更久,未明手中的茶完全的凉了下来。两人视线相交,未明知道,聪慧如兰轩,她一定察觉了什么,也好,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愿遮遮掩掩的。未明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开口:“不知仲宣如何看待感情一事?”
“感情?”不怪乎兰轩吃惊,不光是因为这似乎不是未明该问的问题,更多的是她曾经直白的在他面前表露过她的态度,她清楚的记得,那次见面他们不欢而散。
“对,感情——”未明点头,“尤其是爱情!”思来复去,未明想,感情这玩意儿都是双方的,若只是承宗一人感兴趣,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一次询问,特指爱情?‘爱情?’思及二字,兰轩不期然想起了当日羽箭射过的那一瞬,她的眼眸里透出些许暖意,然后,父王母妃的争执画面,王姐黯然伤神的场景,以及隐藏在史书中那些鲜为人知的悲剧,一幕又一幕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令她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最终,她冷声道:“它是众生之苦——”
“众生之苦?”锦兰轩这回复一如往昔,分明是对爱情唯恐避之而不及。然而,未明还是继续发问:“何以言之?”哪怕再一次得到兰轩几乎算是同样表态的回复,未明还是想要探得兰轩最本真的想法,最好能给他一个心安。
虽然奇怪于未明的追根究底,但为了探得未明的目的,既然他问了,兰轩也就答了,她说:“我看不到我幸福的可能。”
她的声音很轻,可此言一出却堵住了未明问下去的所有可能,甚至于这一刻未明是愧疚的。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回答,甚至于锦兰轩本人也不甚在意,可在未明听来却徒觉伤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花样年华的她产生这样一个念头?他不曾体会过,却无端觉得可悲。
空气一下子静默下来。
许久,兰轩轻笑,打破了这一室的落寞。
美人容颜如玉,笑如花绽,语气却是嘲讽的,她说:“我这样的身份,即使有人喜欢我,又怎知不是利用呢?即使是单纯的喜欢,又怎知喜欢的不是我的容貌呢?”顿了顿,她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觉得抱歉,真实的我总是任性自私到不讨人喜欢的。”
无论如何,虽然不知未明一再冒犯的原因,但兰轩却感到他对她的善意。而为了这份善意,在无关利益的情况下,她也愿意回报同样的善意。
感受到兰轩的善意,未明的视线轻轻划过兰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