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送一个现成的小西市给他,先不论将来收益如何,单单雇工用人就能让市署震上一震。
常一尘睁开眼,仔细将纸笺展平,指腹摩挲着上头市署可无本占四成股的字样。
他想起父亲常刺史说的话。
“如今已不是常氏呼风唤雨的旧朝,当今圣上亦不是先帝那般慈软的性子。你不服京中势力分走两道权职,你可想过单凭他们可真有能耐随意搅乱两道官场的水?一切不过是圣意。我知你不满我一味冷眼旁观,但你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这两三年,两道大小地方官员都动过。你我都知和右相、定国公有关,可他们何曾对常氏有一丁点异动?”
“圣意。你不能琢磨懂这两个字,将来我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心将苏州府交到你手上?你又如何保常氏留在京中的亲眷荣华、平安?当今不会动常氏,只需要我们老实听话。苏州府是我们的根,你我父子要做的仍是那两个字:守成。能保两道清平安稳,才是常氏天命所定之责。”
也许真的是他太气盛骄躁,这两年真是一叶障目了……
父亲要守,他就替父亲守稳他们常氏的根!
常一尘眸中流光四溢,端坐整衣,探手一碰茶盅才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此刻却毫不在意的一饮而尽,扬声道,“去请长史夫人过来。”
衙役梗着脖子使劲吞咽剩下半块桃花糕,探头进茶水耳房,含糊干笑道,“长史夫人可用好了?常大人有请。”
杨彩芽吃饱喝足,只差没流口水开始打盹,闻言拍了拍脸,笑着谢过抬脚拐出耳房。
张妈妈十分好心的将剩下的糕点包给衙役,拉家常道,“军爷喜欢就拿回去慢慢吃。往后有机会来市署叨唠,我再给军爷带一些。”
见来禧黑溜大眼倒映着自己挂着碎屑的嘴角,衙役脸色微红,忙撸袖子猛擦嘴角,抱着油纸包在厅外继续望天。
厅内常一尘似不复方才冷脸,俊脸泛起出尘淡笑,朗声道,“长史夫人好心思。这几页纸笺叫人不得不叹服。既然长史夫人如此大方送上四成干股,合作事宜再推拒反而小家子气。不过……
”
不过你是个中二少年,办事绝/逼不会爽快!
杨彩芽在心里接口腹诽,面上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常一尘慢慢刮着茶盖,顿了顿才道,“不过你这小吃街要由市署统管,小到各处命名,大到……除安氏、云来之外,包括你庄子在内的果蔬供应,还有小吃街雇工用人都得由市署总领牵头。”
明白。
脏活累活都归她和安氏、云来,收买供应商人心、人事安排这些两头得好的又轻松又漂亮的活都由常一尘来干。
哪个说常一尘办事公允的?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杨彩芽边腹诽边暗暗白眼五百次,心道反正她看重的不是这块,便假作沉吟才答应下来,“不过……人事安排上还望常大人能秉持人尽其用,毕竟我请了安六爷、黄大掌柜等人帮忙,各家若是举荐熟人,总不好都往外推。”
这种人情往来不可避免。
常一尘倒没有为难,颔首笑道,“好说。只要人得用,我自会尽心安置。”
那就多尽点心吧!
杨彩芽在心中奸笑,面上不动声色,从袖袋中取出一叠图纸,又冲张妈妈点头,“将包裹拿进来。”
包裹内是剩余的西域细棉布零碎布头,图纸是后世她研读中国史时模糊记下的近代木制纺织机构造图。
这几天她也不是干等常一尘回帖,其间除了让韦茂全去找安氏、云来签订契书,还请教安六爷、安九郎西域织布机一事。
安氏本就做布匹生意,成衣和绸缎行中有现成的手工印染、织布师傅。
这图纸是结合古今智慧初步研究出来的。
“这样的细棉布若不是产量难得,早已被划入朝廷贡品。其间商机不用我多说,相信大人心中有数。”杨彩芽也慢慢刮着茶盖,眉眼弯弯看向呆愣的常一尘,“西域气候不如南地湿润,若是我和几位长年熟工师傅所料不差,在湿润南地制这细棉布,会比西域本地更见成效。”
她示意常一尘往后面的图文解说看,“这些织布工序,以及工具改进不过是我和几位师傅的拙见。此次拜访匆忙,常大人既然能揽下小吃街的大小人事,不如再分一批市署治下工署,好好研究这细棉布如何织法。”
布匹可代替粮面纳税。
且不说盈利,只说能解决多少劳力问题就叫人心神一震。
常一尘再无法掩饰震惊诧异,捏着图纸的指节有些用力,半晌才点头道,“长史夫人大义。这事你既然肯交给市署来做,我自当尽力。不知……可还有其他条件。”
过程并成果不能少胡商安氏的干股。
将来事成,至少分她一成利。
没有政/府做靠山,这种工业大改进她吃不住,杨彩芽提出的要求诚心实在。
常一尘果然无有不应。
文书搞定,细棉布的难题丢给专业人士。
杨彩芽甩手掌柜做得十分开心,捧着肚子笑呵呵告辞。市署花厅重新恢复安静。常一尘独坐半晌,招手喊来心腹小厮,淡声道,“去。回府里说一声,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