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推镜框,将朝曦重新打量了一番。
“我只是个医生。至于要不要提前控制寄生母体,那是执法队该管的事。”
仪君笔尖停在纸页上:“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让别人拿到你的基因。”
她反复强调:“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基因问题。”
朝曦再次试探,状似不经意地走到仪君的视觉盲区,一指悄然搭上扳机:“仪君医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会告诉其他人吗?”
仪君调试着仪器,沉默片刻,头也不抬,说了句:“我确实很想研究你的机体情况,但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暴露一个将死之人的隐私。”
仪君直白道:“反正你也活不长,我可以等你死了再解剖你的尸体。”
朝曦并未对仪君的话感到冒犯,反而淡淡一笑,松开扳机:“您是个好医生。今日打扰了,半个月后我会再来找您复查。”
仪君冷淡地“嗯”道。
朝曦道了声谢,一推开门就看到徐栗早早地站在门口。
徐栗百无聊赖,将糖果抛向空中,再张嘴接住。
糖果被徐栗咬得咔嚓碎。
“朝曦,你终于出来了。”徐栗兴冲冲地拿起两张医疗报销票据。
“你看你看,我把你的那份也弄出来了。咱们可以直接离开了,到时候拿着票据直接让陆氏财团打钱给孟婆婆她们就好。”
徐栗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
这处诊所极为隐蔽不说,坐诊的医生显然也大有来头。这地方更像是专供某组织使用的秘密医疗基地。徐栗应是用了自己的资源来帮她。
朝曦几乎可以确定,徐栗多半是目睹了自己被寄生藤寄生的那一幕,故意将带她来这里。
“徐栗……”朝曦很想问问她为什么,明明她与自己认识不过一天。
“嗯?喊我干什么?”
雇佣兵准则之一,好奇害死猫。
朝曦喉咙滚动,最终还是摇头:“没什么,只是很想谢谢你。”
徐栗眼神飘忽,搂住朝曦的胳膊,忽地指向天空:“……朝曦朝曦,你看又下玫瑰雨了诶!”
*
朝曦与徐栗分别之后,独自回到下城区。
她的出租屋在下城区槐树街道最尽头的一栋老式居民楼301室。
下城区远离灯塔,污染本就比上城区高不少。然而这栋老式居民楼又是下城区里距离灯塔最远的建筑,污染又比其他地区重的多。
以至于这栋楼的污染程度着实不低,精神力稍差些的还没走进楼里就疯了。
早些年还有胆大的年轻人住进来,结果一个月之后他们死的死、疯的疯。也正因此,这些年来楼里原本的住户能搬的早就搬了,剩下的都是像朝曦这种要钱不要命的穷鬼。
现在唐狄也已经死了,整栋楼愈显空荡,没有半点人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曦感觉越靠近这栋楼的地方雾气越浓。
明明是大白天,可朝曦的视野越发黯淡。
她只能靠着记忆摸索着进楼。
一楼是房东的地方,不对外出租。平日一楼住户的大门总是锁着的。
那是一把复古的铁锁——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格格不入。锁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朝曦猜测也许房东自己早就不住这了,可她在路过一楼时,却无意间瞥到门缝隙里透出的一束亮光。
一楼的门罕见地开着。
“三楼的,进来吧。”
对方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以至于朝曦第一遍没听清。
房东又喊了一遍,朝曦后知后觉地停下。
朝曦推开门。
房东的屋子摆满了各种杂物,唯一称得上空荡的墙角也架着一张折叠床。
一个装着义肢的小老头躺在摇椅上,晃得咯吱咯吱响。
“房东……找我什么事?”朝曦先是愣了下,她住在这很多年了,艰难地将眼前的小老头与记忆里的模糊印象一一对应。
小老头仰头,眯着眼打量她,像是在回忆朝曦是谁。
不一会儿,小老头重新躺回摇椅,慢悠悠道:“我记得你,当年还是个小女娃呢,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没搬走……也不像他们一样疯了……倒是个看起来正常的。”
朝曦尴尬地笑道:“我穷嘛,而且在这住惯了。”
小老头没有说话,摇椅也不晃了。
渐渐响起小老头的鼾声。
真是个怪人。
朝曦摸不准小老头的意思,正准备关门离开时,小老头幽幽转醒:
“你东西没拿。”
“二楼的住户给你留的。”
二楼?不就是唐狄吗?
他怎么会给自己留东西?
朝曦退了半步,警惕道:“不用了,交给他的家人吧。”
小老头将东西硬是塞进朝曦怀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他已经死了,你还担心些什么?”
小老头是怎么知道唐狄已经死了?
朝曦惊疑不定。
一双枯瘦的手极为有力地牵制住朝曦的行动,使她逃不得。
“你要是丢了也无所谓,反正东西我是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