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是根本不在乎生死?
他原以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等待事情发生后,他却希望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血。
满溢的鲜血。
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指尖缝隙中滑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錄初行。”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有短短的气音,微弱的连将她拥在怀里,也听不见的气音。
即使在生死片刻,她也依旧是这付平静而温和的模样,好似已经看透了生死,不再执着这凡尘滚滚且浑浊不堪的尘世。
毫无留恋,也没有任何人事物能留下她。
焦黑的树林,火焰自平地烈烈灼烧,满目的鲜红中,錄初行喉中断续而变调的声音随着呼吸戛然而止,最后在他怀里散作星光,只留下满怀洗不尽的鲜血。
世上再无錄初行。
宫无后怔怔地看着指尖的鲜血,忽而有种荒诞的错觉,一时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幻是真。
世上当真有过錄初行吗?
这人出现的莫名,相交数日后又消失的莫名。
如果真的存在过,为何他此刻一点都不觉得悲伤,不觉得痛苦?好似她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内心平静的毫无波澜,仿佛此前的种种,都只是一场不曾发生过的梦境,梦醒后,什么都未曾留下。
……
静坐许久,他才捡起落在血水中的剑,不发一言地离开。
能动摇他的人不在了,他回到从前的宫无后。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短短数日时光。
只是失去原本就不曾拥有过的人。
这本就不足以改变什么。
他一遍遍这么对自己说,每说一次,内心就会变得平静一分。那还不及萌芽的情感,也随着记忆中的人褪去颜色,而与那短暂的温暖一般冰封在内心的最深处。
直到再一次与那人的相见。
内心的死灰如同再逢烈火,灼灼焚烧一切,无可避让,无法抗拒,绝处逢生的那点希冀不能再承受下一次的分别,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吞噬四肢百骸,将他置于困兽牢笼之中。
若你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一切,将自身弃如敝屣。
那为何不能将所有不珍惜的给予他,成为他的所有物?
这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既爱世间万物,既不爱世间万物,既无所求无所谓,那便予他,让他拥有。
“錄初行。”他将慈爱众生的明月采撷,吞入肚腹。生也好,死也好,便将之死死缠绕,融于一体,再不分离,“既你无谓生死,那便将它予吾。”
“如你所愿。”
不沾凡尘的人终究落入凡尘,滚入这浑浊不堪的尘世。
*
一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錄初行离开武照峰,带着宫无后去玉弓山拜访她的师尊。
想当然的扑了个空。
师尊似乎早已知道两人要拜访,早早的离开了住处,连桌子上的灰都积了一层。
錄初行毫不意外,早前师尊就说了不想见宫无后。
好在宫无后并没有不开心,和她一道将住处打扫干净过后,她领着对方往山中小路走去。
经过一道颇有年代感的石桥,两人来到桥后方一道小小的地庙中。
破旧的小屋不知经过几度修缮,外墙色泽早已剥落,剩下内里土色石块。虽人迹罕至,却也勉强维持整洁,一看就是有人定时维护。
錄初行从桌角翻出几道立香,以术点燃,分一半递给了宫无后,自己则将手头的香插入炉子中。
宫无后收回打量寺庙的视线,虽不明对方的意思,却也依着她的动作,规规矩矩拜了三下,将香插在錄初行的隔壁。
錄初行看着上方早已被岁月侵蚀的石像,又看了看以询问视线看她的宫无后,笑道:“带你来见见了悟大师,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我的父亲。”
饶是宫无后定力非凡,一时间也愣在了当场。
“你的……父亲?”这个神像?
大抵感受到了对方的疑惑,她耐心的解释了一下,“这是当时的百姓,感恩大师的救命之恩,自发立的地庙。”
鬼族的寿命悠长,錄初行的年岁本就不可考据,她师尊的岁数更是悠久。是以这座庙已经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曾经鼎盛的庙宇变得寥落,久到建庙的百姓都已化作白骨,消散天地。
“大师当时以命引动沃焦,救下一方百姓,后来不及将沃焦归还母亲便伤重去世。”錄初行淡淡的诉说,倒也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百姓根据大师的遗言,将他的尸身火化埋于此桥后方,后又有百姓感恩其行迹在此立庙。”
“……你的父亲,是个和尚?”宫无后看着她,似乎能意识到为何身为鬼族,她显得格外的佛系是怎么一回事。
“嗯。”錄初行看着缓缓燃烧的立香,淼淼的檀香在窄小的空间四散,好似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将那段故事娓娓道出。
因了悟缘故,师尊再无法使用沃焦。了悟大师或许因此感到亏欠,伤重后他撑着一口气来到玉弓山,却来不及见师尊一眼便死去,一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