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轻的风拂过,便使得树影摇动。叶片浓绿得发蓝,在斑驳的阳光下更衬得晶莹剔透,让刚来这里的人忍不住疑心这是人工打造的琉璃。
入眼是一座恢宏入云的纯白色宫殿。 最上方是圆形穹顶,由纯白色大理石镌刻的门窗雕栏,纯净无瑕的质地明显用了与整座宫殿相同的建筑原料。往下,高大几净的窗沿与殿门前高大的纯白圆形殿前柱之间形成一条十余步宽的连廊,掩映着其后紧闭的下方上圆形殿门。
典型的佛教建筑。
殿门上高悬着一块匾,银底鎏金写着“玄清宫”。
连廊之下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地势急转直下。台阶两侧花草树木呈一定规律有序排列。这里的植物并不呈统一的绿色,而是带上了有些透明的水蓝。清晨水蓝色薄雾穿透其间,草叶好像无数细小的冰晶冻结而成。仿佛人为规整过的阳光都显得不再纯粹。
台阶之外是一大片平原,平原上少数白色房屋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树林溪流之间,有不同衣着的人像蚂蚁一样在之间行走、交谈着。
人不多,所以极静,连鸟鸣声都觉得稀有。
在那之后,便是统一由人为设定的花草树木,据说在那之间隐藏着长河巨兽,于历练凡心来讲是个极好的去处。
可惜去过的人不多。
再远些,薄雾笼罩,于天边成云。便看不清了。
张晔肆又踏上一级台阶,在第九百八十级台阶上站定。他微微抬首,待看清靠在门前柱上的玄衣男子后,拢手向他作揖。
“见过左护法,在下姓张名晔肆,于百前肉身功德圆满飞升至玄清界。承蒙宫主教诲与玄清界滋润,污浊的灵魂逐渐纯粹,如今自觉成神之期将近,特来向宫主道谢。”
百年,于半神而言,不过是眨眼一瞬。而他在这短短的百年内便可以飞升成神,由此可见,他在凡界时是一个怎样厉害的人杰。
玄衣男子没动,只在听到“宫主”二字时微微抬眸看他。
他一身玄色衣袍,如墨般的长发简单束起成一个高马尾。他抱臂而立,臂间抱着一柄漆黑的长刀,刀上释放出寂寥的寒意,微微向内吸收着外来的光线。
抬首是一张极俊的脸,莫约不过凡人十八九岁的年龄,精致的墨色眉眼已相当出众,又带上了些寻常少年少有的成熟,因此便格外引人注目。
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瞳像寂寞无影的长夜,眼里带着些嗜血的冷意,看人一眼便让人止不住的想要后退。 视线划过张晔肆的脸。他好像有些不大高兴。微微蹙眉着说:
“宫主不在。”
一顿,他像是有些心虚了。
“……待宫主回来,我转告她就行。” 张晔肆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那就麻烦左护了,在下不胜感激。”
接着他向沉域又作了两个揖,俯首向紧闭的大门一拜,便拢手,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玄清宫其实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在清晨。阳光没来及照进连廊,光线昏暗下雾气腾腾。
所幸无论是神还是半神,视力都是极佳的,也不用担心生病挨饿,这才让沉域毫无后顾之忧地站在殿门外等了三天。
他百般无聊地玩着刀上系的流苏。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众所周知,超脱三界九天之外,上不接碧落下不尽黄泉之中有一结界,名曰玄清界。玄清界连接着人神两界,凡人飞升时历经雷劫,洗髓筋骨□□,脱离肉身后便飞升至玄清界,是曰半神。半神在玄清界内修身养性,洗涤灵魂,待灵魂纯粹干净之日,再正式飞升至天道成神。
有人会嫌这麻烦。事实上,在远古洪荒的传说之中是没有玄清界的。那时神界空虚,大多数神根基不稳。有的神心智不纯,被邪魔轻易地入侵神魄,下界祸乱众生。 那是神界最衰微的几万年,三界动荡,民不聊生。
当代玄清宫宫主铲除异己后自请建立玄清界,为神佛驱除杂念,净化新神灵魂,从此让一位神真正看起来像神——不再如此轻松的便被邪祟诱导得忘乎自己。
至于她的身份,史无记载,也并不可考。只听说是佛祖座下最年幼的女徒弟,凤凰明王的亲侄女——那或许真身也是一只凤凰。
坊间还传闻她与天帝不和,凭一己之力创世,并拒绝接受天界的法源供应,整个玄清界的一切消耗直接来自于她自身。由此可见,若传闻属实,想必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大能。
“叮铃——”一串风铃声响起,沉域回过神,只见廊角转出一位粉衣女子。她梳着少女的发髻,脸上挂着分毫不差的笑,整个人活泼灵动,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她身后一步之遥跟着一位一身劲装的黑衣女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走到近前,倒是粉衣女子先笑着开口∶“左护来得好早。” 沉域一顿,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他抬手行了个平辈礼∶“见过副殿。”
目中无人。
所幸过了两千年大家也早已习以为常。 劲装女子也拢手向他点头,他却有些疲于应付地回应了一声。
“右护。”这次连问个好也不说了。 像谁惹了他似的。
玄织还想再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