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长高,从少年变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性子也从恣意跳脱变得沉稳内敛,唯一不变的,是他看着我时炙热的眼神。
他告诉我,他励志于终有一日去救出被天界押禁在某处的母亲。
我那时候没想太多。
岁月太过温柔,深山中的闲居总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困顿时会忍不住想,假如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本就别无所求。
……
我所习得的不过是一些寻常术法,可杨戬若要寻得母亲,只会这一点可不够。
我琢磨着让他另觅良师。
我从未费心去结交挚友,这老君山以外,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只有那只烛九阴。
杨戬身份特殊,他母亲是神,父亲却是凡人,六界里想要他死的人实在太多,他刚来时满身的伤就能证实。而这老君山,虽说偏远,但倒也成了清净之地,至少让杨戬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几百年。
要寻一个学识渊博又足够可靠的人,至少同我和椿、溪一样,不会存有害杨戬的心思。
思来想去,我去寻了教我成神的那位老者。
这不容易,毕竟以我的神职与身份,连老君山都出不去。我费了好大的心思,向溪寻得天河托信,才得以让那位老者来老君山见我一面。
老者来时神情复杂,既不落座也不接我的茶,我微微汗颜,随即想到至高之神都有预知吉凶的能力,想来早已预测到了我此行的目的,他也感到为难罢了。
那时候我也没有想太多。
“……孽缘呐。”他拂着极长的胡须,想说什么,吞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最终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由奇怪。正想发问,却被他继续接了下去。
“此子乃天帝一脉,吾座下玉虚真人正寻觅良徒,吾见他有缘,不如引荐他一试。”
初闻此言,我心下自然欣喜,唤杨戬来,他却有些不乐意。
他明白我的意思,却舍不得离开老君山。
我好笑又不舍。
“又不是再也无法相见。你精于学艺,待救母之后,来接我出这老君山如何。”
他知道我一直想去天界看一看,触摸那片充满神性的土地,见识那篇被鎏金包裹的流云。
“好,等我回来。”他说。
……
杨戬走后的日子一如寻常。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每天浑浑噩噩地从睡梦中醒来,才惊觉鼻尖少了熟悉的烟火香。溪中水清鱼肥,肥大的鲤越出水面却发现少了一个悦动的人。廊角曾点燃过的篝火还在,可惜不再有似曾相识的耳语和呢喃。
“幼溟。”他曾这么唤我。声音低沉缠绵,足够让人心心念念一整个绵长的夜晚。
溪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每天甩一尾鱼上岸,椿又用枝条卷住为我烤好。
味道不错,可惜比不上杨戬。
杨戬。我总是想起他。
我安慰自己总有一日他将脚踏祥云而来,于是得以在每一天晨昏的雨露中期待朝霞的到来。我苦于修行,忙于提升自己,期望自己能早日见到他。
见到杨戬。
坦白的说。我想念他。
……
“幼溟!幼溟!大事不妙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溪的吵嚷中醒来。
溪在杨戬走后不久化出了人形,是个穿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闹哄哄的把宁静搅乱,椿急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精怪,不经生老病,她却急得满面通红,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知晓这老君山下关押的神明是谁么——云华仙子,杨戬的生母!”
这句话宛如一枪利刃,给人的冲击太大反而让人迟钝,让人第一反应是怀疑它的真伪。
“我在山下碰见一个自称是杨戬师父的人,是他告诉我的。”
“他说杨戬成神要历经生死劫与情劫,这生死劫便是劈山救母,可若是按照如今这样的发展,这两劫他一个也过不去。”溪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微风吹过,挽起我鬓角的发。相顾无言,静默之中只有椿的枝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像平常,又像在哭着颤抖。
玉虚真人是来提个醒的。而我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可惜我学艺不精,也没有通天之能,我只是负责帮天界办事,像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这老君山下关押的是谁。
我没能力去放他的母亲出来,甚至于我一靠近那个法阵就会遭到反噬。
我不由得想杨戬该怎么做。
……只要我死了,这老君山就会因为无主而崩塌。这是最简便的破阵之法,于杨戬而言。
死亡对每一种生物来说都是残忍的事情。于我而言亦是。
可是我踌躇满侧,思索再三,竟也觉得再无其他办法。
神明修行应心无旁骛。如今我却成了他最大的劫难。
他本自天上来,最终也应回到天上去。而我不过是他路过人间偶遇的旁观者,侥幸救了他的性命,又暂得陪在他身边。
……
可是我总妄想着能多看他一眼。
……
我的性命倒也罢了,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