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对上的便是姬发闭目安眠一张面容。
同榻共枕，相伴安眠。
她并未惊诧，最多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她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头顶上帐顶的花纹。
姬发的睡眠一直很浅。这是伐商时留下的习惯。他不敢安眠，怕夜半敌军前来袭营，也怕闭上眼睛，脑子都是那血色的朝歌一夜。
自即位以来，他更不敢贪逸。天下初定，四方蠢蠢欲动，未怀久服之心。
他最担忧的是，底下的诸侯也会像推翻纣王一样，覆灭他的周朝。
这也是为什么他听到齐地丰收欣然大悦的缘由。
天谴不再，社稷之神庇佑，他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姬发睁开眼睛，望向身旁默默望着帐子的褒姒。
“心口还痛吗？”
褒姒望着那双透着担忧的眼睛，对方温和的嗓音并不能让她放下戒备。她只是点点头，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好像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你这般沉闷寡言，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姬发苦笑一声，有些心乏地叹息。
褒姒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幽魅美丽的眼眸望着他。
“难道你就真的不会笑吗？连同我说句话都不愿？”
姬发伸手抚平她耳边翘起的那缕发丝，轻声问道。
“说什么？”
褒姒微微启唇，蹙眉望了望姬发，又垂下眼来。
“妾生于山野，不懂如何讨国君欢心。”
“你确实不愿意讨好我。”
姬发笑了笑，眼里流露出温柔疼惜的神色。
“就这样吧……说不定哪一日你就会……”
就会接受我，对我笑。
姬发止住了声，瞥了她一眼，含笑不语。
——“国君，朝会的时辰快到了！请国君速速更衣，周召二公已等候多时。”
褒姒看向姬发，只见他回以微微一笑，答了句“知晓了，即刻便往。”便下了塌，侍候在外室的侍人闻言，立刻捧着盥器和朝服鱼贯而入。
褒姒默默地下榻，侍女朱儿急忙扯过外袍披在她身上。
“夫人当心身子。”
褒姒瞥了她一眼，没有言语，站在一旁，静默着看几个侍从服侍姬发换衣洗漱。
用温水净了面与手，换上了威严庄重的朝服。姬发对着镜子，自己戴上了发冠，腰间的佩环玉石叮当作响，尽显天子威仪与气度。
“你们好生侍候夫人，如若夫人病症复发，速请医师并遣人前来报与寡人。”
姬发回首环顾四周，面容冷峻地吩咐道。
“是，恭送国君。”侍人拜送道。
姬发点点头，移步往室外走去。几步后，倒有些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披着单衣，站在原地的褒姒。
面色虽未如昨日般惨白病态，可仍有些虚弱之色。一双眼睛有些失意落寞，不知低头思索些什么。
“国君，朝会的时间到了。”
侍人忍不住提醒道。
姬发想了想，回头几步走过来，执起褒姒的手，亲昵地拉着她坐到了榻边。
“朝会之后，我再回来陪你进膳……卿万勿忧惧。”
褒姒抬眼望着姬发，又飞快地垂下眼，轻启朱唇。
“朝会该迟了。”
“好。”
姬发微微一怔，随即眼含笑意，快步走出宫室，匆匆赶去朝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