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栀子黄襦裙,脸上淡淡的笑意,眸中似有心事不是叶莺那般怯生生,不是明婳又是谁呢。只是她右手执笔,显得突兀了些。
景珩声色不动凝视着叶莺,默默回想叶莺过往点滴。
见他凝视不动,叶莺回过神来,指着书页上的字一副求知若渴模样,诚惶诚恐问:“殿下,能否再读一遍?这些字实在太多”。
叶莺不过随口一问,以为景珩很快要打发她走,可景珩竟耐心教她注音方法,细细讲解后又把伍子胥的故事重读一遍,让叶莺自己标上注音。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日头西斜已近黄昏。
景珩合上书页,把它塞进叶莺手中:“拿回去好好读,不会的可问你姐姐或者明日来问我”。
叶莺抬眸,拿着书面露不解:“明日?”
难道他还真的每日教她读书写字?她以为今日只是他缓解尴尬心血来潮的一时之举。
景珩看了一眼窗外,红霞飘飞,瑰丽似幻,他每日这个时辰才会从京畿营中回来,到王府时已月上树梢。
“每日戌时到这里来读书写字”,他言辞肯定。
教叶莺读书时似回到儿时国子监念书那会儿,读四书五经,学射御技能,识礼赏乐,每日心气平和,只需一心好好学习,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想冷宫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不用想每天糟心的伙食,不用想今后前途出路。
入国子监前景珩从未正式上学,和他年纪相仿的同学学的比他多不少,可他们不敢嘲讽他什么都不懂,因为他和明婳水平差不多。有一次有同学向他提问,他回答不知道后,同学刚笑了一句,明婳便插话问:“是什么,我也不懂,你和我们都讲一讲罢”,景珩明显感到同学收住讥讽的语气,不再刻意挑衅。明婳有太子景珣护佑,无形中帮他挡了许多讥讽。
叶莺专注听他读书时仿若明婳再现,像明婳在国子监时安静听先生讲课,他心灵感到许久未有过的平静,不仅是心灵安详,更有一种说不明的慰藉,如久旱大地遇天降甘霖,干裂的缝隙虽无法填平,但土壤的滋润却是潜滋暗长。
至于叶莺是不是明婳,他一定会弄清楚的。
叶莺回了东篱院,和叶灵说了今日之事,两人商议后她假模假样学了起来,右手选了几个简单的字随便练了练。
她们猜不透许多事,唯一确定的便是景珩对明婳的情意,虽然太子景珣在世时他从未表现出任何迹象,可如今如此对待叶莺,这份情意是她俩保命离开京城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
往后的日子,每日戌时叶莺去往书房时,景珩都已在那儿等候,有时他回得晚,会一边吃饭一边指导她写字。他对叶莺学习并无严苛要求,必须要读完哪些书写完哪些字,都是兴之所至,见她磕磕巴巴能念完便是错漏百出亦很高兴,字不用临摹独立写出来哪怕歪歪扭扭如蛇行都满是赞许,宛若叶莺是个多么厉害的学生,而叶莺为把书念得结巴亦是颇花了许多心神。
读完伍子胥又读吴起,这些史记中的故事明婳早就读过,可当年读书时是高在云端,此刻却是跌落尘泥,一样的故事别样的滋味。
读到吴起为获得将位,不惜杀死妻子以取得国王信任,叶莺问景珩:“若殿下身边有类似吴起这样难得的将才,殿下会不在意他的杀妻之举吗?”
“我不会用吴起”,景珩未有片刻犹豫。
“若他为了殿下利益,才取他人性命呢?”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景珩目光直率坦白,叶莺并没有看到,她的目光凝聚在书上,可心思早不在此处,回想过往的一年,她在心中慨叹,这样的事情已然发生,没有太子景珣陨落,哪会有今日景琮景珩的风光,即便三皇子景豫为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叶莺看似读书,实际一个字也未看进去,心中所思让她忍不住继续问景珩:“景豫至今逃亡在外,殿下文韬武略,会亲自为先太子报仇么?”
“景豫谋逆死有余辜,陛下已有安排,若陛下需要我去,我自然义不容辞”。
叶莺轻叹:“先太子殿下九泉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景珩想的却是其他的事,若景珣知道他对明婳的心思,仍会温文尔雅待自己么。
又觉叶莺有些奇怪,她读书时虽会问一些问题,过去问的都是故事细节或者不认识的字词,可今日似乎很不一样,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女婢会如此好奇天家权利更迭?
可若面前是明婳,景珩亦不敢想象,她平平淡淡的语气和自己聊她夫君的死亡,而他可笑地给她念一个又一个故事。
*
宫里给景珩送来信笺,过几日是端午,景琮让景珩端午时进宫看望他俩卧病在床的父皇。
宫变时景豫并未杀害父皇,他杀死了蛊惑父皇的郑皇后和其亲子景珣,希望父皇在他逼宫下传位于他,可父皇受此刺激当场神志不清,传国玉玺也始终未能找到。
到景琮登基时,不仅皇宫翻了个遍,连长公主府亦掘地三尺,玉玺仍旧没有踪影,他怀疑玉玺仍旧被父皇藏在某处,可惜他始终未能清醒。
对父皇的感情,景琮景珩都很淡漠,毕竟长这么大他们极少获得来自父皇的关爱,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