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北嘉辞别了吴玲玲,转进不远处的街边公园,想找个地方坐着抽根烟,却没有找到。
她只能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点上火,和垃圾桶相依为伴。
有些一直以来不能理解的东西,突然理解了。
如果说她在贺樾身上用了十分心思讨好他,那她用在王鹏飞身上的心思不足一成。
他非常容易被取悦,甚至会在她偶尔不耐烦的时候表现得更加兴奋。
他喜欢给她买各种各样玫瑰调的香水,总劝她“嘉嘉,你穿红色呀,红裙子称你”。
他也会在酒后意乱情迷的时候,叫错她的名字。
当时她还奇怪,既然会在床上呼唤发妻的名字,又为什么要在外面花天酒地。
原来他叫的不是“玲玲”,而是“宁宁”。
龙正宁,她的小姑,她也只见过她两次。
龙家向来女丁不旺,龙正宁是她那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受万千宠爱。
她与龙正业关系最好,哪怕龙正业离开了龙家,她也与他常有联系。
龙北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自己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她刚结了婚,专程跑回国内把喜讯带给龙北嘉一家人。
龙北嘉还记得她一袭红裙,像一支热烈的弗拉明戈舞旋到自己的面前,半跪着和自己说话:“龙北嘉!你好呀!”
她有着龙家人甜美的嗓音,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她圆圆的杏眼直视着你的眼睛,眼神真挚,仿佛你是她的知交好友。她听着龙北嘉和她说幼儿园的同学、小区楼下的花台和公园里的滑梯,没有丝毫不耐烦,然后在聊天结束后送她一个粉嫩可爱的文具盒。
她身上是玫瑰糖的气味,香香的、甜甜的,龙北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十分喜欢她。
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是她作为龙家的代表,来参加父母亲的葬礼。
她穿了一身黑色,娴静的站在一旁,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无声的落泪。她卷翘的睫毛沾满晶莹的泪珠,仿佛沾满晨露的娇艳玫瑰。
她对她说:“嘉嘉,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是我好希望哥哥能回到我们大家庭里来……结果,结果害得哥哥和嫂嫂……”
龙正业一直想让龙家承认她们,但是意外比接纳先来。
她自责,她比她更自责。
她甚至自责到……
龙北嘉愣愣的看着燃出去好长一截的烟灰,用力的把思绪扯回刚才那个包房。
吴玲玲虽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却在婚姻生活的磋磨下比同龄人看起来更衰败一些,她外表最多算中人之姿,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让她的雍容华贵流于表面。
她与龙正宁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对她的惦记,也只能全数报在自己身上。
她说自己和龙正宁很像,到底是她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很像?
但至少,龙北嘉知道,自己和龙正宁一点都不像。
龙正宁身上有多年来养尊处优带给她的自信和张扬,她有龙家人的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在。
而自己,属于龙家人的那部分生命力,却沾满了方家人软弱的臭气。
贺樾打了三个电话才把龙北嘉从回忆的碎片里拽出来。
“龙北嘉,你在哪?”龙北嘉报了位置给他,他立刻说:“我过去接你,你等我。”
贺樾到的时候,龙北嘉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平静的在街边等他。
不过直到龙北嘉裹着一团悲伤的乌云落在他的副驾上,贺樾澎湃的心潮也没能平静下来。
他看着她系好安全带,用她一贯看向他时柔和的表情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牙医给你打小报告了?”
贺樾答了一个单音,驾车缓缓汇入车流。
龙北嘉轻笑一声,道:“溜的时候跑的飞快,原来是去帮我搬救兵了吗?”
任雅宜给他去电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正巧知道了这件事而已,一再暗示自己没有关心龙北嘉的意思,并强调自己和龙北嘉没有多余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她在去电前纠结了多久、犹豫了多久,贺樾倒是接到电话就丢下工作跑出来了。
龙北嘉不接电话的那十来分钟,和她接起电话时那落寞且了无生趣的声音,他差点以为来不及了。
“她做人那么别扭,你跟她竟然还交上朋友了。”
“朋友大概算不上,她愿意找我,可能是因为她在我面前端不起架子,反而更自在吧。”龙北嘉见贺樾没接话,又继续道:“我也不像你,顾及家里或她的面子,她别别扭扭的,怼她特别有趣。”
两人沉默了一会,贺樾才又开口。
“她约你做什么?”
“她被相亲了,抓救兵救场,来都来了,一起逛个街咯。”
贺樾没有接话,龙北嘉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不是任雅宜。
“你说她啊。她离婚分的比较满意,准备把我的小公寓还给我,我没要,叫她把我那辆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破车还我。”
龙北嘉那辆老款b级豪华轿车,贺樾没少听学校里只认识车标的女孩们,或嫉妒或羡慕的感叹老板真是出手阔绰。
他瞥了龙北嘉一眼,问:“要面子不要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