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屹承煽人耳光的动作之大,惊飞了一只停在老树上的老鸦。
老鸦“嘎嘎嘎”地,不知是哭非笑扑腾着翅膀起飞,黑夜中,树丛齐刷刷地震响了起来,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男人一张年轻的脸上笑意颜颜,他不在意地一笑:“本少主嫌你脏,可别碰我。”
年轻貌美的美姬身子发颤。吕娘子只心道,姜四郎君向来怜花惜玉又极好声色,往日里对美人都是一派和悦的神情,却是不知今日这祖宗,怎么忽然就发作了。
姜屹承拿过一旁熏过香的新帕子,纡尊降贵揩了下自己的五指,便丢弃至吕娘子脸上。
吕娘子惊疑不定地捏着帕子,忍住泪意轻声道:“郎君恕罪,妾身僭越。”
美人含泪,十八娇可怜,七分胜西子,在场诸人无有不心疼的。
唯有姜屹承郎心似铁,凉凉的道:“知道僭越还碰本公子,不长眼的东西。”
他从一旁的奁内挑了一支簪金发簪扔给吕娘子,“滚下去。”
吕娘子眼中的泪水倏地落下。
姜四此举实在毁人自尊,她黯然神伤地拾起簪子,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今晚何以惹得贵人不悦。
此时,宴会因冰山雪莲般的美姬登台而气氛热烈,围观者齐声叫好,不断爆发出调戏哗笑。
鱼幼熙被那动静给拉回了注意力。
眺望一番,正见周崇君正凄惶悲壮地抱着一琵琶在奏乐。
而台下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家大老爷们,窃笑着眼放青光,显然被冰山美人全然吸引了注意力。
一阵喧哗,有人说道:
“四郎,我看台上这‘名花’样貌出挑,比那宫中娘娘都艳美了不止一点,不知可有入你的眼?……你在武威县素了一年,今晚可要开开荤?”
姜屹承外放前,在胭脂红尘是出了名的胭脂恩客,什么浅秋韵,什么醉流华的诸位花魁娘子,都指着姜屹承要做他的红颜密友。
姜屹承年方二十二,虽是一派贪花浪荡的轻薄相,但架不住此人天纵英才,京城及安西四镇的兵家布防图皆是由他一人所造,诸人皆道此子许非彼间人,否则何以解释这般远超天下良才的过人之节?
衆人一阵哄笑,有人揶揄道:“姜四公子可要玩一玩?四公子今晚若是开口,我想永宁侯世子是不会拒绝的,恰好广陵小郡王没来,今晚四公子可是最尊贵之人。”
“天佑他向来瞧不上平康坊的庸脂俗粉,看上哪家的贵女强取豪夺还差不多,台上那个他瞧不上。”姜屹承呵了一声。
鱼幼熙躲在一旁偷听,闻言一时心情甚厌,气得脸色都变了,忒想挖了这些色鬼的眼。
但眼下,她直觉地觉着,若是待于在这个姜屹承附近,不免会坏了事……鱼幼熙缩了缩脖子,在这群人的酒盏里丢了软骨散后,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满堂笑谑,姜屹承只当未听,一双眼只定定的看着台上的周崇君。
他歪了下头,眼角微跳,沉默地往自己腰间伸手一拈出一把折扇。
姜屹承看了一会儿,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自己的掌心。
“周氏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姜屹承眼皮一撂,很无所谓地笑着开口,“我瞧台上那娘子甚美,确实比宫中娘娘还美。”
他莫名发言却颇有深意,众人皆饮了不少酒,根本无人在意。
只有猫着腰的鱼幼熙,心中剧烈地咯噔了一下。
她本来倒着小碎步,默默地往後退了几尺来远,霎时一听,汗毛都竖了起来,登时便抬起了头。
却没想到,姜屹承亦抬起头,眼眸幽深的凝望鱼幼熙。
鱼幼熙猛地一激灵。
不行,他发现了!
她仔细打量这姜屹承,一时不知是敌是友。虽然周崇君言语间对他都是称赞之语,又说他们是书院同侪……鱼幼熙不可能放任自己落于危险之际,只犹疑一瞬,立刻就拔腿往围墙边跑了。
姜屹承看着,浅浅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愉悦。
他转了一圈折扇,阴恻的微笑:“好了,此行我也算收获颇丰,今晚就先走了。”
他拿起一盏羊角大杯,斟满烈酒一饮而尽,身姿潇洒倜傥。
懒得敷衍应酬,姜屹承与在场这几个纨绔酒友打了招呼,遂整衣冠步出帷帐。
他走了密道,用折扇抚过雕刻精致的琉璃瓦、还有以八卦六合排列的石头暗墙。
这小鬼有点机灵,但不多,唯一能称赞的大抵是十分能跑,像只小野马似的。
姜屹承刻意放跑了鱼幼熙,让她稍微跑一跑。
没想到这小东西,都快跑出君山一点的几丈之外了。姜屹承正觉有趣,靠在树旁等着小鱼入瓮。
……
鱼幼熙吭哧吭哧地跑。
她读秒很准,知道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跑了五分钟左右。
眼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罢……鱼幼熙喘着停下。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眼下也不该如何是好。那姜屹承既然以机关大家的身份制造了这难以让人察觉的“密院”,想来是与这背后的势力有一定的联系,应该也是个坏人……
那眼下崇哥该怎么办?搬救兵吗?救兵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