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混着微湿的水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岑婳正泡着药浴,热水舒缓了发僵的身体,她从冰天雪地坠到这滚热池水中,还是有些恍惚。
没办法,靠在木桶边,她理了理思绪。
她记得,阿招出走后,她在外头找了三天,最后是在离家不远的公园草丛里找到的,尸体。
想到这,搭在边沿的手忽地紧攥,手腕处的水珠落下,润湿了桶的外沿。
接着,她应该是冻死在街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收尸。
岑婳在脑中仔细把书的内容过了一遍,但一页的内容能有多少?
头一页写的主要内容就是,丞相府嫡女岑婳游船之时,失足落水,自己狼狈上岸,成为京都笑柄。
没了。就没了?
岑婳扶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装傻吧,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
已是傍晚,夏日的余晖总是动人心魄,倦懒的霞光落满院子,延展至天穹。
听说岑婳失忆,大家吃完后都聚在正堂,大眼瞪小眼。
主位坐的是岑家的老夫人。老夫人年事已高,一头银色鬓发,饱经沧桑的手挂着一串泛着光泽的念珠。
屋内站着几个人,三男二女,全是好相貌。
岑婳刚步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扯了过去,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拎起。
岑婳:“???”
她不是小鸡。
紧接着,那双手在她眼前放大,“啪”的一声停在脑侧。
一个中年男子一下巴的胡须,晃了晃她的脑袋:“祎儿,还记得爹吗?我是爹爹啊。”
她睁大眼睛,一眨又一眨地看着他,“……”
好奇怪啊,这个人。
胡须男子见她眨巴着眼睛,呆傻的模样,呜的一声叫了出来,“呜呜呜,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这定是得痴傻症了!”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手的岑婧,掩唇轻笑道:“父亲,祎儿只是失忆了,识不得人了,您这般会吓着她的。”
“哦”,岑茂脩松了手,似懂非懂,好像对她的脑袋还有什么执着,看了好几眼。
“咳咳”,他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祎儿啊,重新认识一下,岑茂脩,当今丞相,也是你爹爹。你娘亲叫沈疏影,这段时间回柳州省亲了,再过些时日便会回来了。对了,还有你大哥,岑坼晓,他还在国子监,要再过几日才回。”
岑婳配合地点点头,笑得很端庄。
丞相嫡女,应该是个大家闺秀。
岑茂脩可像见了鬼般,退了几小步,唇瓣微动还是没说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大掌又把她,拎到前方。
“来,认下人。这是你祖母,乖,叫声祖母。”
一双凤眸满是希冀,他就这么看她。
坐在主位上的老妇人倒是比较平静,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个遍。
岑婳盯着这么炙热的目光,咬咬牙,腰身九十度弯下,“祖母好。”
是这么行礼的吧?够恭敬吧。九十度鞠躬会不会太唐突了?
岑茂脩:“……”
满屋的人:“……”
岑茂脩捂着胸口,“完了!”
掉水里把脑子掉了,谁家姑娘是这样行礼的?
老夫人也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搭着一旁婢女的手腕,站了起来,“士济,拿帖子快去宫中请太医,好好给孩子看看。这落水怎能落成这般?”
士济,是岑茂脩的字。士,才华横溢,优良杰出之义;济,谦谦君子,丰功伟业之义。
岑婳身子一颤,不是这样行礼?
是不够恭敬?
不至于吧?
忽地,她身后走出一人,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屈膝,“老夫人,姑娘只是忘了礼仪,从头教起便好,请宫中太医有些不妥。”
答话的女子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好一个弱柳扶风啊。
岑婳看着她,心下不由一叹,“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古人诚不欺我!
老夫人想了片刻,对岑婳问道:“当真都忘了?”
许是年纪大,加上她不苟言笑,氛围有些严肃。
岑婳老实点头,思索再三,处处斟酌便道:“祖母,孙女愚钝,确实记不起一星半点。”
“好,忘了便忘了,如今好生学着,万不可如从前般娇纵,礼不可废。”
她又坐回位子,转了转念珠。
岑婳学着“细柳扶风”女子的动作,缓慢又别扭地行礼,“是,孙女谨记,定不辜负祖母期望。”
随即,心中念头闪过。
娇纵?以前的岑婳是个任性的主?
这不是和她刚打造的人设相反吗?
好,出师不利。
可岑茂脩不懂她心中所想,拍着她的肩,满意了,“不错不错,早知祎儿落水能变得这般懂事,为父早该陪你下水一趟。”
岑婳:“……”
礼貌呢?中华传统美德?
“士济”,老夫人眉心微皱,当爹的人了还这般样子。
岑茂脩抓抓后脑勺,“哈哈,这不是说说吗?”
话语一顿,他看了眼天色,便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