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恙!拐角垃圾桶满了,你去丢到后门!”
“好!”许恙从库房里快步走出,费力拎起那个半人高的黑塑料袋,向后门挪去。
开门时,她余光看到对面垃圾堆前一个佝偻的背影。
许恙把垃圾袋堆放在角落,笑着冲那边喊:“李奶奶,不是说了塑料瓶我给你攒着,你晚上来取就行了!怎么?还信不过我……”
那边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即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脸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那张脸上沟沟壑壑,每条纹路里都积着污垢,嘴唇干裂,嘴角自然下撇,现在正微微张着。
她满面错愕地盯着许恙,手里的塑料瓶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
许恙的笑冷了下来。
那张僵硬的脸慢慢扭曲起来,纹路更深了些,眼底冒出怨怒。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老天爷怎么还没收了你?你个扫把星害了你弟弟还不够,还害你爹……”
她看着许恙仍旧没有波澜的表情,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不过,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
却被地上的瓶子绊了一跤,四肢伏地狠狠砸在了台阶下。
许恙这才有了点反应,缓步走下台阶,立在她前面,蹲下,眉眼低垂。
面前的人狼狈不堪,手肘费力地撑在地面上,满身的油污和泥点混杂在一起,几米远都能闻到一股烂菜叶的味道。
但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只是用一双带着刀子的眼睛死死框住许恙,仿佛要把她钉在对面的墙上。
嘴里还在喃喃低语,声音嘶哑:“你会下地狱的,你迟早要……”
“你没去过我学校那条街了吧?”这话已经听出了茧子,许恙开口打断她。
地上的人眼睛倏地又瞪大了一圈:“你、你还有脸提……”
“那你应该没看见门口挂的横幅。”许恙语气散漫,表情淡漠,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上面写着‘恭贺我校高三1班许恙同学荣获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特等奖’,再加上之前杂七杂八的各种奖……总之,京大招生办前几天刚给我打了电话,我不用高考了。”
许恙嘴角勾起一点笑,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自上而下打量面前僵住的人:“我不但不会下地狱,还会像你曾经对你儿子期望的那样,上名校,挣大钱,住别墅……那个时候,你那一老一小两个宝贝还不知道在哪个牢里拉磨呢。”
她说完便站起来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嘶吼:“你这个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东西!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许恙脚步顿住,语调漫不经心:“我也想知道,他还能怎么不放过我。”
她走进超市,回到库房,深呼吸几下,压住想要跳出来的心脏,继续整理新到的货物。
直到架子忽然颤了颤,眼前覆下一层阴影。
许恙抬头看到上面直直落下的大箱子。
在它砸到头顶的前一秒,她想,果然话还是不能说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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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恙被阳光刺了一下,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是预料中的白色屋顶和消毒水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草香。
许恙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草坪上,身上似乎穿着一套陌生的……校服?
没等她思考出这是什么状况,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待痛感稍稍缓解后,许恙费力撑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旁边一栋楼的落地窗前,想看看自己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伤。
视线落到前方的一瞬间,她浑身僵住。
映在玻璃上的是她的脸没错,但那一头爆炸卷是什么情况?!
厚重的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露出的小半张脸上,芭比粉唇占了一半。
这是什么新品种恶作剧吗?
许恙被自己这个杀马特造型雷得外焦里嫩。
她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抬手将刘海撩起来,手指停在额头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顿了顿。
这里应该有一道一指长的暗红色疤痕,半年前留下的,医生说伤口太深,可能要留一辈子。
她用指腹反复摩挲那块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一点痕迹。
“老……大……老大!”
许恙循声望去,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气喘吁吁从一边跑过来,穿着和自己身上同款的校服。
老大?多大的人了还大哥小弟的,真够中二的。
许恙心里默默吐槽,然后看着他跑到自己面前站定,落下一大片阴影,声如洪钟:“老大!”
许恙:……
许恙瞪着他,想说你认错人了,但想到那道疤痕,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虎背熊腰的小弟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大?许恙?我在前面跑着跑着,一转身你人怎么没了?”
他扫了一眼许恙衣袖上的脏污:“你摔了啊?难道那个扫把星是真的?这么快就害你倒霉了!”
“嗯。”许恙含糊应了一声,视线落到他校服胸口的标志上。
是一个校徽图样,外围是一圈小字,隐约能看到后面写着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