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无声的沉寂,冼萱绾逐渐又加大一点指尖推门的力度,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和我谈恋爱。”方聿还是再度说了出来。
这句话其实并无新鲜感,在停电之吻那次就已经说出来过。门被轻声地推上了。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说出来之后,方聿对着门流露出一丝小小的沮丧,无他,一说出来就是关门,似乎再次被毋庸置疑地拒绝了。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拈了一拈。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弦洒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什么神情。他站在门口些许时间,然后离开。
一门之内,冼萱绾也停住了,被他的话。
谈个恋爱,
他怎么,总是,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这么简单的吗?
卧室也有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她深呼吸了一下。
谁给我一点启示,该如何走下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人靠在门上,颓然地滑落。
一贯的洒脱,似乎被两个吻消弭殆尽。
这夜,冼小姐没有睡好。完完全全的疲态,睡梦之中,他们还在暗室,她并没有叫停……
他们激吻又缱绻,她含蓄又纵情。
她正襟又跳脱,他温柔又狰狞。
被这梦境狰醒,冼小姐睁开困倦双目,发现一切不过是梦境。
她从床上坐起,隔着纱帘的月光朦胧,冼萱绾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为了睡得香甜,她拿起床头柜的娇韵诗莹润身体乳往四肢揉抹,这个乳液味道奶奶的,又像小时候的痱子粉味道。令她安心些许。
她站起身,不知不觉,走到了影音室。
似有残香,黑暗之中,她蜷在沙发之上,抱着腰,浅色的双瞳望向飘渺的远处。身体乳的香甜若有似无,一缕缕安抚她的心田。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和我谈恋爱。
耳畔是他的暗哑回声。
如同一句魔咒,蛊得她,耳垂燥红。
许久,她打开了暗室的灯。
暗室逢灯,
影音室从漆夜变成了白昼。
临别之际,一份自我否定的爱意,会带来什么。
从来,
没有答案。
什么都合理,什么都不合理。
两个悸动的年轻人,各自怎么走。
这不是平行线或相交线那么二元对立的简单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有这么复杂吗?
还是冼小姐庸人自扰了。
清晨,她与沙洲岛一起再次醒来。整个沙洲岛氤氲着朝露,在晨间的清风之中逐渐晴朗。沙洲岛,长存于此间,历经变迁,风貌不改。
你说时间无情,滚滚朝前。但它怎么又留住了美妙的沙洲岛呢?
娴静的岁月能够柔情又残酷。
它的残酷在于,不会不变,但没有全变。
不会按你的想法变。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项目紧赶慢赶,她盘算着进度,能够在离开花城之前了结。
那她与方聿呢,
指尖的跳动突然停下,寂寥无声。
近来多烦忧,美人不可思。
不知不觉,方聿成了她的结。
何时了,怎么了。
她自嘲地笑笑,怎么事到如今,烦的竟然是自己。
情惘而不自知。
若照了从前的冼萱绾,不是,从前的冼萱绾也不会把自己陷到这个境地再想着收拾。
她苦笑。
嘴上说着淡泊的话,最后自己未必比对方少陷得浅半寸。
有问题就会有答案,不是吗。
那她的答案在哪里。
逃避,眼下也用不着什么一本正经的逃避,不日即将西飞,此时逃避他,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否认,又否认得了什么呢?双重否定反倒是一个大大的肯定!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两人目前的关系,这关系禁得起条分缕析吗。
她对着项目合同书发呆。
身上的奶里奶气还未散尽。
冼小姐,你不是你了。
冼小姐,你真的不是你吗。
你在与天性作对。
为什么就不能呢?
她的第一反应,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怕……
随后,她却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吗?
方聿也醒得不晚,他习惯性地起来准备给冼小姐煮早餐。
他打开冰箱,目之所及,琳琅满目的存货,线线白烟逸散。
他问自己,此刻是否陷入了一场赌局之中,一场对他来说并无胜算的赌局。
不对,从来是他自己创造的一场豪赌,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谈不上什么陷入,是他甘之如饴地创造了这场局。
停下来,他什么都没选,轻轻关上冰箱门。
为时已晚,为时尚早。
他的深眸沾着白烟,看不清细节。
既然是个赌局,不如去到赌场。
他的平直唇浅浅动了一下,不易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