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门的街巷之中,与路上任何一对情侣看起来无异,只是因为双方的高颜值,更引路人注目些。
冼小姐的手被牢牢牵住,挣脱不开。她一时是无法适应的,却被牵得更紧,他调笑地说:“在你离开之前,抓紧行使我的权利。”
听起来没毛病,也没有反驳的空间。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慢慢就会习惯。
夕阳落幕以前,他们回到花城。
她的脸上有灼灼金光,映得他的墨瞳闪闪发亮。
仍是各回各家,却有所不同。
方聿不再需要用萋萋当借口去找冼萱绾。
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想见她的时候去见她。
冼萱绾倒是与寻常无异。
她回到书桌前,继续码字。
只是写着写着,不自觉地打出了方聿的名字。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糟糕,她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理性。合约刚开始,她就上头了?
没关系,反正是合约。
甫一抬头,方聿就在眼前。
她愣了一瞬,旋即淡淡笑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方聿眼睛快失焦了。
在她想见他的一刹,他已经先于她来到了她身边。
“我想你了,”方聿直白地并不让人生厌。她心中的笑如沙岛之水微妙漾开。
脸上却稳稳收住了,静静地看着他。
她在想什么,是我太心急了吗?他的心里在打鼓。
冼萱绾敛着心神,恢复她一贯的淡然。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的保护色。
她心说:冼小姐,你可不要太上头哦。
“我,那我回去了。”下位者说着最怂的话,这就是当下位者的代价。他不在意。
她是他的娇藏仙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冼萱绾看着方聿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自己究竟在搞什么。
忽冷忽热,像个渣男。
或许自己只是还不能适应变换的新身份,她的心忽然软,觉得对方聿太凶。
心软在感情中是不是大忌。
冼萱绾步步沦陷。她对方聿的情绪就像一根皮筋,每次拉扯远一些,反弹得更近而已。
徒劳,无功。
她感到厌烦。她只厌烦自己,没有牵连她的乙方,毕竟这份合约本质上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
方聿何其无辜。一切都是她自己画地为牢。
心中切切,她开着车出了沙岛,一开始只是感到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就是想离开这座自己亲手画的精致牢笼。
方聿在自己家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黑夜之中,清晰到让人无法忽视。
她这是要去哪,方聿的心沉了一沉,想到今晚她最后的冷淡面庞,又沉了一沉。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是自己逼迫地太切切了。
快乐和忧伤的切换如此丝滑,他不能控制一星半点。
她总是,若即,若离。上一秒签合约,下一秒开车走人。
冼萱绾,你的契约精神呢。
缗缗,你真的,是,我的缗缗吗?
他的手攥紧又放开。
不知不觉,冼萱绾开回了自己家。
自己家,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自己家了,久到万事都变了又变。
这个家,承载了不少记忆的家,也常常是她一个人而已。
躺在久违的小床上,床单上是她熟悉的洗衣液香型。她仰着头对着天花板,一盏很久以前的灯。
窗外的月亮晦明难辨,云层拢不太住它的清辉。
沙洲岛上,方聿对着晦暗的月光,一时难以入眠。他一边觉得是冼小姐一时无法适应他们的新关系而已,一边又揣测这件事本身只是冼萱绾在澳门的一时兴起,回到花城自然觉得懊恼。
感情中的下位者哪有那么大的自信?
辗转背光,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月又转而疏朗。
“冼萱绾,我喜欢你。”
模模糊糊的音色,却让冼萱绾莫名地不舒服,仿佛是蚂蚁无序地爬在糖霜上,轻轻啃噬着她的心境。
她即便在梦中也如此厌烦、不适。
一些尘封的故事,总是未经她的允许,就轻易回到她的沉睡梦境。
她在第二天清晨疲惫地醒来,不愿再去回忆昨夜的梦境,反正,都不是真的。
回到现实,再次想起了自己与方聿的合约,这倒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既然,并无会悔。
那么,应该遵守契约精神,不是吗?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然后疾驰而去。
沙洲岛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每个夏日的阳光仿佛都要把地球上所有积蓄的热量倾力散发。
缗缗无尽夏。
那么夏天过完剩什么?
你说夏天过完接着不就是秋天吗,好傻的问题。
可是,积蓄的热量会在这个夏天散尽。
那时候,还剩什么。
炽热之后是什么?
那就让我们好好度过这个无尽之夏吧。秋的哀愁,冬的寒冷都先不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