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看着裴昀原本缓和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双眼失神望着窗外,随雷声发出急促的呼吸。
沈玥心一横,直接扑过去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她的动作仓促,一时情急大半个身子都压到裴昀身上。
她连忙调整姿势,单手撑在裴昀身侧,稳住平衡后缓缓说道:“陛下,我在这里。你若是心里不舒坦,可以同我说说话。”
裴昀望着眼前凑近的脸,忽然一把抱住沈玥。他的下巴搁在沈玥的肩头,双臂牢牢环抱她的身躯,像是即将溺水的人紧抓着一块浮木。
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深吸一口气,闻到沈玥身上泛着的香味。淡淡的清香钻入五脏六腑,裴昀的心情逐渐变得平静。
沈玥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陛下,我为您唱首小曲如何?”
裴昀微愣,双眸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他松开双臂,望着沈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玥清了清嗓子,声音轻柔:“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咳咳……”沈玥唱着唱着,不曾想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沙哑。卡顿片刻后,终于控制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捂着喉咙,感觉嗓子有些发涩。咽下口水时,带着一股又痒又痛的感觉。
裴昀见她哑了嗓子,脸上泛着不自然的薄红,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好烫。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掌心,热气顺着肌肤的纹理攀爬至指尖。裴昀站起身来,已然忘记屋外的电闪雷鸣。那些过往的恐惧、伤痛,都被尽数抛在脑后。此时他的脑内只有一个念头。
他听见自己朝外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裴昀将沈玥打横抱起,猛地推开门,急迫地呼喊。陪侍的太监一惊,赶忙撒开腿跑去传达。没过多久,一名干瘦的老者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他见着裴昀正要行礼,却见裴昀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免礼,快给她看看!”
老者左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右手搭在沈玥的腕间。他眯了眯眼睛,又点点头,沉吟一声。看得裴昀好生着急。终于,他开口说道:“娘娘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高烧,应是着凉染了风寒。”
他拿起毛笔,开了份药方。在等待熬药的间隙,裴昀想将沈玥一路抱回丽景轩,却遭到了拒绝。沈玥虽然高烧不退,但尚留有一丝意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我是染了风寒,又不是断腿断手,自己能走。”
沈玥心想仅是先前那种程度,就能招来何芸的嫉恨。若是再大摇大摆任由裴昀抱回去,那何芸岂不是得恨毒了自己。
裴昀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强求。他扶着沈玥来到丽景轩,沈玥一口将药闷下,随后躺到榻上小憩。她刚盖好柔软的被褥,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她有些头昏脑胀间,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瑞雪跟着忙个不停,吩咐其他宫女用火炉煮热水,又紧接着准备干燥的衣物。她拿着衣裳进屋时,看见的便是沈玥的睡颜。
湿衣服断然不可能穿在身上,何况还是个染了风寒的病人。瑞雪为沈玥褪下外衫,更换干燥的衣裳,裴昀却感觉有些不自在。他颇为局促地移开视线,背着手佯装无事,溜达到屏风后面。
“啊!”瑞雪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裴昀连忙转身冲过去。
“娘娘的后背……”瑞雪捂着唇,小声说道。
沈玥的左肩后面竟是一团乌青,在白皙的后背上看来格外刺眼。裴昀轻轻用衣衫盖住沈玥的后背,拿来活血化瘀的膏药,皱着眉问瑞雪:“这是怎么弄的?”
“娘娘去凤栖池的路上,何昭容的步辇正好撞过来,应是那是留下的伤。”
裴昀皱起眉头,沉默不语。他望着沈玥紧闭的双眼,转头对瑞雪说:“你先退下吧,这里我来照看。”
他从木盆捞起脸帕,拧去多余的水。随后将其叠得方方正正,敷在沈玥的额头。沈玥双眉微蹙,无意识地轻声呢喃了一声。
沈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褊狭的空间,土砖砌成的墙壁,搭着茅草的屋顶。这是她才曾经的家,爹爹被征兵去了战场,娘亲为了维持生存,硬着头皮接手他留下的屠宰活计。瘦弱的身躯手起刀落,吃力地剖着满是腥臭的猪肉。
战事持续好几年,爹爹险少传来音讯。村里便有人说他早已死在外头,算是守了活寡,不如早些改嫁得好。那些人像闻着腥味的猫寻来,对着娘亲评头论足。咀嚼他人的不堪,来维系可悲的优越感。
同龄的小孩嬉笑打闹,笑得天真无邪。张二狗叫道:“没有爹的孩子!你爹死掉喽!”
其他小孩鹦鹉学舌:“死掉喽!死掉喽!”
“胡说,我爹一定会回来的。”沈玥流着眼泪嘶吼,没忍住挥舞起拳头,狠狠揍上他们的脸颊。沈星跟在后头,接连补了好几脚。娘亲忙得焦头烂额,拉着他俩挨家挨户去道歉。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给娘亲添麻烦了。
张二狗的大婶开了门,斜倪她一眼,冷哼道:“你家这女娃娃太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