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无心发觉自己是彻底搞不懂杨戬这个人了。
山花绚烂,香风和软。五位新晋执律神云行半空,警惕地注意着竹林间每一处细微动静。整座莫干山已被结界封住,目标敌人就潜伏在春日的烂漫山色里。
康安裕早先预告过,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应对顶头上司杨戬的考验。考验的内容……还真叫小青猜对了一半。
小青拉着敖无心悄声哀嚎:“天呐,二郎真君怎么能让我们去做这种根本办不到的事!听说梅山兄弟辛辛苦苦追缉数月,也只把大鹏鸟封在了莫干山地界而已,现在却让我们在一个时辰内近距离取下一根羽毛,不是与虎谋皮吗?”
“可不是?”敖无心也莫名其妙,“取羽毛,取来何用?”
总不能是专门为了考验才叫他们取着玩吧?未免太儿戏了,他已经闲到这地步了吗?
知道到真君神殿任职必定是个苦差,五位执律神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才入职第一日,头一件任务便如此夸张。
大鹏鸟原就是神力天成的上古凶兽,与西天佛祖座下的迦楼罗乃同胞双生,封神时期曾被阐教收服,化名“羽翼仙”,后来在大战商军时落败,就此失踪,人们都以为他死了。时隔浩浩两千年,世人早已将其遗忘,谈起“鹏”这种神兽时,只知迦楼罗,不知羽翼仙。
如今,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没,伪装成亲兄弟迦楼罗潜入西天,盗走佛门宝物,又在人间发了狂性,法力暴涨数倍,连三坛海会大神哪吒都败下阵来,可见棘手。
把如此棘手的目标交给初出茅庐的执律神,很难不使人疑心这位司法天神是在成心憋着坏水捉弄新人。
“憋着坏水”的杨戬对这次考验似乎很重视,亲自立于云层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干山,也不知是更想观察新部下的表现,还是更想摸清大鹏鸟的实力。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五位执律神还保持着最初的阵型,没有丝毫变化。一是山中始终没有异动,二是的确谁也不敢贸然出头,万一先被大鹏鸟盯上,挨上一翅膀,兴许半条小命就没了。五人才刚刚相识,连脾气秉性都不熟悉,更谈不上同袍情义,根本不可能配合默契。
云上的杨戬衣摆翻飞,清风灌满袍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漆骨折扇,站着说话不腰疼:“大鹏鸟已经伤了,你们还怕什么?非要等到他疗完伤才出手么?”
这话听着平淡,催促的意思已刺得人脊背生寒。
剑兰和苍狼对视一眼,一咬牙,较劲似的双双俯冲下去,大着胆子钻进竹林搜寻。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斗羊也化成一道光紧跟上前。
小青还在踌躇,敖无心知道犹疑无益,这才只是上任的第一天而已,往后难捱的日子还多着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便硬拉着小青也飞入竹林。
竹林里裹着浓重的妖气,混着血腥,将春光里的暖香压制得变了味道。
林间不见鸟兽,一片死寂,唯余凄凄风声,没由来地惹人胆寒。
敖无心和小青小心翼翼地穿行,忽听半声男人的惊叫,小青吓了一跳,本能地拉紧敖无心往后撤,“好像是剑兰,出事了……出事了!”
敖无心定了定神,挣脱小青,快速道:“你待在这儿别乱走,我去看看!”
“哎哎——危险呐!”
敖无心没理会小青,自顾自循声掠去,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心弦已经崩得死紧。她自我鼓励似的按住左肩,尽力调整着由于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就在左肩,就在薄薄的衣料之下,印着一道契约符咒。为了完成这道契约,她必须从执律神里脱颖而出,别无选择。
云端之上,梅山兄弟和哮天犬远远望着杨戬,都有些心情复杂。
姚老四的眉头已经皱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大哥,你看真了?三公主的文书没问题?”
康安裕重重叹了口气,“千真万确,和别人的都一样,是陛下钦派的执律神,错不了。”
姚老四双手一摊:“这不摆明了是冲着二爷来的?”
他素来心眼多,惯于揣测帝心。
康安裕愣了愣,止住姚老四胆大包天的推想:“别忘了,她现在更名‘无心’,别再拿西海三公主的身份说事了。”
哮天犬不懂那些个阴谋诡计,也跟着嚷嚷:“就是,你们没瞧见她刚才的样子嘛?跟主人就像不认识一样。”
“说不定只是陛下对当年的事消了气,想释放三公主,又不便公然收回成命,才这般模棱两可吧。”康安裕怕再说下去会被杨戬听到,胡乱下了定论,“我看二爷也没打算点破,我们做兄弟的休再胡思乱想……”
正说着,雷鸣般的长啸震得林中叶如雨落,连结界都似乎颤了几颤。
“用不用下去帮忙?”张老二看向康安裕。
康安裕朝杨戬的背影一扬下巴,“二爷亲自监考,你想坏了规矩?”
莫干山深处,敖无心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剑兰正倒在一边吐血,活生生一幅西施捧心图。
只见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把苍狼和斗羊双双按在地上,羽翼有力地拍打着,激起纷纷扬扬的沙尘与竹叶,长腿蹬住地面,随时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