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诺莉朝他走过去,“它死了。”
没等他再说点什么,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巨响劈开空气,诺莉不由得抬头一看。一只格里弗凭空出现在他们的头顶,男孩的身体朝她扑过来,把她推到死了的格里弗身上。她脑子一片空白,仰天倒下,而这时格里弗砸到他身上,把他紧紧地压在地上,只有头和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他的脑浆像被厨师泼出去的泔水一样四散开来,整个人像开了瓢的葫芦。
诺莉发出一声惨叫,像一只被宰的羔羊的最后哀嚎,从男孩身上蓬勃出的生命力在刚刚彻底终结——这过程如此轻而易举,她从没设想过一个人的生命竟如此草率地结束了。这使她感到困惑,她刚才还同这不知名的男孩说着话,然后他就死了,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总该有点其他什么东西吧?追逐、尖叫、机械摩擦,死神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剥夺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的呼吸吧?困惑使她痛苦,而这痛苦又在她的皮肤上绽开,苍白的肌肤火辣辣地疼着,感觉就像微波炉里的热狗,马上就要皮开肉绽。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这里不是迷宫,而是屠宰场。鲜活的生命就如此短暂地结束了,选拔真正的领导人?诺莉大笑起来,荒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声尖叫胡乱地闯进来,在道路尽头的悬崖边,诺莉生怕那是纽特发出的声音,破损的神志使她分辨不清纽特到底在哪里。她趴在地上,朝悬崖边爬过去,随后抓住一旁垂下来的常青藤,脚下打滑地站了起来。
那头怪兽调整好自己张开利刺,向她的方向前进。怪兽在不断靠近,地上湿滑的混合物稍稍拖慢了它的步伐。
她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庞然大物,怪兽的□□声和吼叫声从背后传来,随便吧,任何一个神志清醒的吸血鬼都不会在乎这种机械的虚假生命体。
一声又一声惨叫,这从喉咙里发出的尖厉哀号意味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战斗失败了,遭遇那最可怕的结局。
她朝夹在她和悬崖间那群翻滚着的怪兽走过去——在暗淡的光线里,它们显得更加咄咄逼人。鞋底踩上用鲜血浇筑的河流,长矛断裂处的木头碎片混杂其中,连带着不知道谁的肢体碎块。在一片混乱之中,她瞧见纽特拿着武器的那只胳膊,上面布满了可怖的擦伤。
他离悬崖太近了——一丝不好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闯出来,接着纽特就毫无征兆地把它应验了。
“纽特!”
珉豪和她一起喊出来,纽特脚下踩空掉下了悬崖。
没有一丝犹豫——诺莉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她会立马变成一堆麦秆,地上的污秽就是火焰,接着被重重叠叠、没有尽头的火焰包围、灼烧,直到她变成一小堆灰烬,散发着岁月的霉味。
珉豪趴在悬崖边上弯下身去。
诺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死亡降临,而她仍旧什么都做不了。维克托,诺莉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惴惴不安地逗弄,但她下定决心不会理会它——过去就像灵魂上的划痕,清晰又苍白,像银色的牡蛎。
连绵不断的惊叫将周围的空气搅得稀碎,如同上帝拿着长木勺拌着一锅粥,在里面放上荒唐来调味,这惊叫声掩盖了战斗发出的其他声响,直到那个生命终结才渐渐弱去。于是上帝关上火,宣告悲剧的诞生。
够了!
诺莉扯着自己的头发,纽特不是维克托,他们的结局本该不一样。可死亡,又是时间的唯一结局。纽特不应该掉下悬崖并因此而丧命。她需要玛德琳,她想,她需要一个交易。随便吧,如果能让纽特活着,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可玛德琳没有出现,她从来随心逐意,就像命运自有它的安排,如侏儒松树般扭曲。
利爪抓挠着她的衬衣,背后一阵刺痛,随便吧,就算衣服碎成布块也不能伤及她分毫。那头怪兽伸出两个装置,抓住了她,把她向后拽,她跌坐在地上。诺莉任由格里弗拖拽她向前走的脚步,整个人向后靠着,她静静地盯着鞋底在血路中划开一小片空旷——露出石块本身——两侧的混合物继续涌上来,将空旷填满。
接着,一切都停止了。
怪兽的装置缩回满是脂肪的皮肤里,身上的灯也熄灭了。皮肤下的机器停止运转,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怪兽的利爪松开诺莉,她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脸朝上,静静地看着灰色的天花板,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怀念。好像一切终于能够停下来,让她获得片刻的喘息,什么都不必在乎,什么都不必去思考,只这么躺着。
她眨眨眼睛——她失去了纽特,他脚底打着滑掉下了悬崖。命运就像一辆巨大的过山车,她一直被紧紧地绑在座位上,在纽特被甩出去的时候甚至腾不出手来拉他。她想哭、想大喊、想跳下悬崖去找他可能已经七零八落的身体,可她现在被那巨大的痛苦压着,压迫着她的四肢和胸膛,压得她睁不开眼睛。
诺莉闭上眼睛,把手交叠着放在胸口。时间在膨胀、拉伸。
“我找到她了!”
她不认识这人。
“诺莉在这!”
她也不认识,但似乎在空地里听过他的声音。
“她死了吗?”
这是温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