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特身边时问他。
“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纽特看着夜空,“你会觉得我干涉了你的自由吗?弗莱潘就觉得应该让你练练怎么给土豆削皮,虽然我还是把他说服了。”
“不会,”诺莉把手交叠放在腹部,“我只是有点诧异。”
“诧异什么?”
“你会把我随口说说的事情当真,我挺感动的,说实在的。”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当真,”纽特朝天空伸出手,当诺莉也伸出胳膊和他贴在一起时,他说,“我爱你。”
诺莉看着他脖子上的痣出神,他的左眼下面——大概颧骨的位置也有一颗明显的,她看向纽特脸上的每一处地方,如同奔跑在失火博物馆中的管理员,拼了命地把所有藏品记在脑海中,而纽特是唯一的藏品,整座博物馆都与他有关。诺莉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黎明的微光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血液在他高大紧实的身体中涌动;他微笑时嘴角会带起脸部的肌肉,在脸上露出特别的弧度。
“我也爱你,”诺莉越过矮草看向纽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次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隐藏在她坚硬的身体之下的是岁月与孤独造就的裂痕。
诺莉如同往常一样——在林间空地所有人睡着的时候,跳上高墙,她坐在南门的边缘,脚下就是迷宫。林间空地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似乎外面的叛乱、堡垒、病毒都与这里毫无相干,但为什么被格里弗螫了的人会出现和闪耀病毒相同的症状。闪耀病毒早已蔓延,又何必开辟出千万亩的场地,建造一个迷宫,观察几十个男孩的生活状况。诺莉躺倒在石墙上,她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她的胸膛僵硬得像铁板——纹丝不动,她实在想不通,WICKED到底想要什么?
她站起来,开始沿着石墙走。
这里与世隔绝到接触病毒的唯一途径是格里弗身上的尖刺,珉豪说创造者会定时运送血清,诺莉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纽特说的过程:被刺,就相当于感染病毒;注射血清,就好比打疫苗;痛变;恢复正常。诺莉拼命抓住那一丝不对劲,痛变,这昭示着血清的副作用。这意味着,WICKED送来的血清是不完善的。
诺莉盘腿坐下去,她觉得自己又遗漏了一些东西。草地上和大屋里的鼾声不断,艾尔比已经停止喊叫,血清正在发挥作用。如果这些男孩生活在外面,面临他们的只有两条路径;要么苟且活着,要么感染病毒死亡。
但是在活下来的人中还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堪称完美的防护措施——在诺莉的印象里是几乎不存在的,除了堡垒和庇护所中的人;第二种,天生免疫。
天生免疫,诺莉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WICKED有可能想要研制出消灭闪耀病毒的血清吗?诺莉感到一阵烦躁,建造一个迷宫,放养机械怪物,消除小白鼠们的记忆,这远远不是研制血清的最经济的道路。也可能,诺莉捂住脸,她可能把人类想得太聪明了,觉得他们会找到更有效的方式。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建造迷宫,耗费人力物力去观察。
除非这群男孩理由万分之一的免疫者,除非WICKED不知道男孩中谁是免疫者,诺莉只希望这一切与纽特无关,如果WICKED是冲免疫者来的,她会毫无犹疑地把那个人交出去——除了纽特之外,她谁都不在乎——但这不可能。
查克怎么办?诺莉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这太复杂了,涉及到牺牲,她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本,诺莉从手中抬起头,他用残存的零星记忆告诉她,托马斯是他们的观察者之一。本提到了阿瑞斯——诺莉皱起眉头——她弟弟不可能活着,她亲眼看着他失去脉搏和呼吸;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像本那么大。
林间空地里发生的一切改变都在暗示着WICKED心急如焚,只怕它的内部早已出现分歧,诺莉冷笑一声,现在她清楚这里为什么让她如此陌生。
外面的天空永远带着一股焦黄色,外面的空气永远带着一股烤焦的味道,在这里,诺莉闭上眼睛,泥土、青草、煤炭、藤蔓、苔藓还有——诺莉小小地咒骂一声,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但不意味着喜欢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和臭脚丫子。
恐怕这里的天空都是假的,诺莉想起查克,接着她不断想起空地里的所有人——大屋里的、睡在草地上的、埋葬在墓地里的——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混沌之中的人本身便是一片混沌,而身处混沌永不可能找到自由。
诺莉举起自己的手臂伸向空中,自己仰起头顺着手臂上的疤痕一点点看上去,直到中指指尖。她现在似乎明白为什么玛德琳把她送来这里,她要为这里的人找到自由——真实的自由——了解真实的自由。
她心里莫名把这一切的源头指向一个人,诺莉站起身,她需要更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