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乍暖还寒雪未消。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江市江安县高铁站,夜色深沉。
“注意脚下安全!”
张宝珠走出车厢,把笔袋夹在腋下,扶了扶眼镜,再一手捏住羽绒服前襟,一手将拉链拉上下巴。
她从省城文市回来,刚参加完今天的文江省公务员招聘笔试。
因为那个天坑的本科专业,这是她人生28年,第一次有机会参加公务员考试,文市市直岗。
从报名缴费到进考场,满打满算,她只学了二十五天,在公考热的当下,约等于纯裸考。果不其然,尽管她昨晚通宵,白天考场上仍发挥稀碎。
下午申论考试结束铃响,她停下笔的那刻,摸着自己的脸,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烫手,她甚至感谢这荒诞的时间终于过去。
她能保证行测不少于70分,但申论大作文真的是没底。
文市出卷王。这场考试,估计和她裸辞回村的这两年参加过的两次研究生初试一样,属于一考一个不吱声,进面希望渺茫。
她心情复杂地走出考场,看着乌泱泱的年轻考生,头一次觉得自己前途无亮,头一次承认自己当初裸辞考T大的决定属于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不知天高地厚的冒进。
同时,她更悲催地发现,考试前预定好的从文市回家的顺风车被车主取消了!
她匆匆忙忙地直奔地铁站挤地铁,在地铁上抢票,赶高铁,好不容易才回到县里。
早已身心疲惫,现在只希望快点儿回家睡觉。
她家在江洲乡张家村,距高铁站还有一个小时车程。
但是,她到现在都没打到回去的车。
如何回家?是个问题。
“啪!”
一个东西重重地撞上她的腿,她瞬间感到胀疼。她下意识回头,伸手去揉痛处,笔袋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不好意思啊!没事儿吧!”
一个姑娘正举着手机,弓腰拉着行李箱,满脸内疚地对她道歉。
旁边正陆陆续续下车的基本都是考生,或几人一组沉浸式讨论行测的争议题,或打电话询问接站家人将车停在哪里。
这姑娘估计是边下车边和父母打电话,没抓牢行李箱。
张宝珠捡起笔袋塞进双肩包,揉两下腿,感觉酸胀消退,便长呼一口气,摆摆手,捏紧口罩的鼻梁条,低头不语,快步向前,走出高铁站。
江安县高铁站在县郊的城乡结合部,落成通车才一年半,张宝珠第一次晚上来。与首都京市、省城文市的繁华大相径庭,站前广场空荡荡,只有路灯静静矗立,和远处村里人家的点点昏黄灯火相映。
“妹妹,去陈江吗?”
三两个拉客的私家车司机,操着方言凑过来问。
“江洲!”
张宝珠摇头,见再无新司机出现,便走下台阶,站在空阔处环顾四周。
下车的人已经四散开去,大多往左走,远处有红色灯流,大概是停车场。
“黑夜给了我黑色……”
张宝珠还没有取消顺风车订单,手机铃声响起,以为有司机接单,高兴地摸出来看,她爸在微信“珍珠家园”群聊里发语音聊天。
“爸,我刚下高铁,还在高铁站!”
“不是说有顺风车直接从考场回来吗?”
“别提了!下午4点,司机自己取消行程,我考完试才看见通知。我给你们发信息了呀,没看见啊?”
“那人怎么不讲信用啊!”她妈妈吐槽一句。
“你办事还是随性!”
“现在准备怎么回来?”
“我打电话让你晓琳表姐去接你,你去她家住一晚?”
张爸爸连说好几句,对她颇有微词。
张宝珠闻言声音一滞,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参加了公考,便直接拒绝:“不用了,爸,我打个车回去。”
“要注意安全,找几个人一起,别一个人!”
“好,不说了,手机快没电了。”
“等会儿,等会儿,我刚下课,姐,停车场应该有拉客的司机,往左走。”
张文铮赶着挂电话前上线。
他在文市念大三,高铁通车后,来回都是坐高铁,建议应该靠谱。
“好。”
张宝珠挂断,赫然发现消息页面,程家为的工装夹克半身照头像,大剌剌出现在第二条。
“爸,妈,我在地铁上,抢到了回去的高铁票!”
张宝珠一愣,再点进去看,果然还有一条。
“那个顺风车司机居然临时取消行程。。。”
时间戳在下午17:10分。
早撤不回来了!
再往上,是今年除夕夜零点零一分,守岁的时间点,程家为发给自己的祝福消息。
“辞旧迎新福满家,冬去春来乐开怀。春江棉纺厂程家为给您拜年,祝您新年新气象,财源滚滚,好事连连。”
春江棉纺厂原来是张家村村集体所有,后来变成程家为他爸所有,程家为是两年前从投行辞职继承家业的厂二代。
那条消息,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过年群发的。
自己从京市回张家村,闭关考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