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婚之夜,本当极乐。
然而并肩躺在床上,枕边人称得上温和的一句:【“公主当知,臣不喜你。”】
瞬间让浮动的红烛都显得讽刺。
云浓刷的一下白了脸,嘴唇失去血色。
纵使已经做好,无论沈含章对她多冷漠无情,都不能对他有脾气的准备。
可她是人。
人听了伤心的话,总归会痛。
默默的,云浓松了手,兀自蜷起的骨节,只有自己知道是使了多少劲儿。头一次喜欢的人在咫尺间,云浓却不敢去看,“我知道的。”她垂眸道:“只是你伤是因为本宫,便是不喜,我也当照顾你。”
另外以公主尊容,保沈家一世无衰。
沈含章也曾天之骄子,心中常蓄收复河山之热忱。
“照顾你”这种话但凡换个他这种人说,对方都会以为她是施舍或怜悯。
不过幸而,他非旁人。
因此十分清楚,云浓嫁他。
除却愧疚,更有一份少时欢喜。
只是这份欢喜……
沈含章微皱了皱眉,衿被中无意识捻动被她牵过的指腹。双目涌动翻滚着惊涛,却始终不曾直接言明——
只是这份欢喜,不合时宜啊!
云浓眼中,他此时是在沉默。
但沈含章却明白,不是沉默,是不能再说了。
他为沈氏一族的嫡长孙,本也注定接任家主,入阁拜士。身上不仅肩负家族责任,更以为臣为民为己任。自启蒙日起,祖父便授他,无论高兴与否,都当心如止水,别人瞧不出深浅,自对你有几分忌惮。
官场如此,情场亦是。
祖父教诲,他奉行的极好。
然如今却再无为臣为民之机,何其讽刺?
沈含章心中虽有怨怼,面上却依旧沉稳如故。
云浓说完得不到回应,再扭头看他,见沈含章侧面淡然而平静,估摸他是不愿再说,垂眸给两人拉了拉被褥。
“睡吧!明日入宫还要早起。”
沈含章“恩”了声,不知闭眼了没。
云浓耐不住扭头去看,只看到他半张黑色面具。
纠结许久,终于在瞥到缝隙中,他已经发红生肿的肌肤问:“你不摘面具吗?”
此音一落。
沈含章瞬时睁开眼。
昏昏的烛光中,那眼色利的出奇。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云浓都能感受到他的紧绷。
任谁面损之后,都不愿狼狈被人揭示,云浓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
“你我夫妻,日后共衿,你总不能夜夜以面具遮面,舒不舒服倒是次要,最关紧的是不利于结痂恢复。”
沈含章听的无动于衷。
好似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什么恢复。
云浓是个讲道理的,她不怕他凶,不怕他怨,唯独这种不声不吭最让人呕心。
“我没留人伺候,你若怕我看见的话……”
沉吟少许,云浓拥被而坐。
凉气灌入被中,沈含章这才偏头,看到她正左右环视。
最后目光落在一处,云浓爬了过去,随着她的动作,寝衣接连牵动,薄薄的面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袅娜的曲线。
瞧了不过一眼,又不敢多看。
沈含章君子之风挪开视线,却又不小心瞥到,她绣着凤纹的宽松裤腿,不知何时被带到了膝盖,藕节般匀称的小腿外露,往下是一截纤细脚踝,系着根陈旧的红线,离他胳膊仅有一掌之远。
他眼眸一愣,呼吸渐沉,无端感觉到几分难耐。
沈含章掌心紧握,拧眉不动声色把眼挪到别处,但雪色当中的那抹红,却如影随形的刻在脑中。
他听云霁说过,双生胎难得,难生,更难养。
再加上云浓和邵陵王是云后受惊后早产所出,自小身子骨便极差,大病小病不断。早些年间,云帝每年都会亲赴大慈悲寺,为这一双儿女求辟邪线。
后来云帝积劳成疾,就只能嘱咐云霁去。
云浓如今戴的这条,还是去年初他陪云霁所求。
“你若怕我看见的话,便用这个把我手捆到床里面,如此翻不了身,你再面朝外面睡,无论如何我都瞧不见。”不知何时,她已爬回来,人就跪坐在自己脚踝上,手里拿着根……
倏尔沈含章瞳孔又是一震。
盖因云浓手里拿着的,俨然是他澜衫上的腰带!!
再回想方才云浓那番话的意思,是想让他用他的腰带,把她捆在床里面?
不由自主的,沈含章眼瞥向她细软的手腕。
细细的手腕,白的像雪,柔软如无骨。这让惯来清定的他,声音也不免哑了些:“不必。”
他虽严于律己,称得上君子。
但到底不过俗世男子,该有的反应他都有。
若真用自己腰带把她捆在床上,那今晚就不必睡了。
谁知他话一落,云浓嘴一抿,却是终于忍不住有些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怎样?”
提高的语调明显带着怒。
见她如此,沈含章稍显错愕。
早前云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