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涯山回来后,宋霁声便径直去了清远峰,那是宗中低阶弟子练武的地方。
待行过九曲回廊,入目的便是练武场,几个供初阶弟子练功的木桩整齐分布在场中。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依旧还有三三两两的穿着校服的弟子在里头挥剑练着剑招。
宋霁声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撞入视线的,皆是陌生的面孔。
不过这对宋霁声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来是因为宋霁声在幻梦中十年,门内弟子估摸着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二来则是宋霁声这人尽管不是从小修习剑道,却还是耐不住其天赋异禀,根骨奇佳,不管是剑诀还是剑招,皆是只要看一遍就能会个七八分,更是早早便被掌门收为了关门弟子。
且宋霁声从筑基到剑道第六重也只用了短短八年,而第六重这便已经是许多人需要用一辈子来达到的境界了,他不曾体会过“刻苦”二字,从来只有信手拈来,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剑道天才,所以这供低阶弟子练习的练武场,他自然鲜少踏足。
而他今日会来这清远峰也不过是因为师尊担心他刚从幻梦中醒来心神还有些不稳,这会对他接下来突破第七重有影响,于是这才特意嘱咐他这几日每日都来这清远峰的静坐台上冥想一个时辰,以便身体中的气息更好地同天地互通,从而稳定心神,修炼道心。
今日醒来,师尊只有两件事,一是问他道心是否依旧,他回答说“是”;二便是让他来这清远峰打坐,他也依旧回答说了“是”。
宋霁声收回视线,并未做出什么停留,就直接穿过了校练场,往后头的静坐台走。
行至静坐台前,只见素衣男子足尖轻点便已行至台上,他垂眸看了眼石台,微皱了皱眉,不由想到了今日那小花妖手上沾着泥朝他飞奔而来的场景,男子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素白的衣衫上,似乎确认了没被沾上什么脏污,这才盘腿坐了下来,阖上了眸子。
只消片刻男人便调整了呼吸,气息吞吐如兰,似融天地间。
芝兰玉树般的男人端坐高台,淡然又肃穆,周身气度宛若谪仙。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冷心冷情得好像生来便是为无情大道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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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山的那场骤然的春雨落了许久,久到连沅宁也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才停的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换了干净衣裳躺到床上的了,只是半夜觉得有些冷时,下意识去抱身旁人的手扑了空,原先那点困意尽数散去。
沅宁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侧空着的那半张床榻,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让人难受得紧。
其实之前沅宁也不是没有一个人睡过,在宋清时接了悬赏出去捉妖的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但这次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沅宁十分清晰地认知到,宋清时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沅宁有些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借着从窗外探入的清冷月光环视着房中的摆设,视线停留之处,似乎都还留有宋清时的身影。
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生活?她想。
可是自己应该去哪里呢?她不知道。
化形前,陪着自己的石翁爷爷也已经去天上了,而化形后,她认识的也只有宋清时一个人。
兴许她应该再交一些朋友。
是和她一样的,妖精朋友,而不是像宋清时那样的修士。
因为,她记得宋清时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沅宁眸光掠过床头放着的那个钱袋,那是宋清时留给她的,里面的钱不少,再加上那些灵石估计可以花上很长一阵子。
明天就离开这里换个有新朋友的地方生活吧,睡前沅宁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只是她似乎自始至终都未曾注意到窗口处附着的那团黑影。
沅宁又半睡半醒地躺了一会儿,直到天边泛了些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已大亮,不过她本也没什么要紧事,甚至屋里的东西她也都不打算带走。
她只将那只钱袋子,以及锦囊揣进了怀中,又将小屋的门窗都落了锁,便离开了她生活了许久的小木屋,离开了无涯山。
虽然她什么也没带,像是只是准备出一趟远门,但是沅宁知晓,这一次她倒是同宋清时有些相像,估摸着都是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石翁爷爷告诉过她的,做妖精也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他们妖精的一生太长了,长得好像可以发生任何事,其中自然也包括再寻常不过的这件小事——离别。
回过身看着熟悉的小屋,沅宁眼眶莫名又热了,她眨了眨眼,竭力将眼泪锁在眼眶中,不让它落下。
但有几颗眼泪还是太过调皮,不顾沅宁的阻止落了下来。
沅宁想,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爱哭。
她不着痕迹地伸手用衣袖拂去,仿佛一切没发生过。
沅宁小心翼翼顺着有些崎岖山路走了一段,又下了好多级石阶才出了无涯山。
那道原先便笼罩着整座山的结界依旧闪着莹润的光泽,但它只会限制别人进入,并不会限制人离开。
下了山,还是荒野,映入眼帘的只有南北相向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