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
七月的雨后,京城的空气难得爽利,氤氲着潮湿的青草气。
冉文静骑着二八大杠刚拐进家门,就和弟弟冉文才打了个照面,冉文才急冲冲朝她招手:“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妈正找你呢。”
冉文静应了,利落地将车往墙垛上一靠:“怎么了?”
冉文才往旁边拉了冉文静一把,苦着脸低声道:“姐,你可得救救我,我把妈给的学费丢了。”
冉文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冉文才的头顶冒起了一行字:【丢倒是没丢,妈拿着带我下馆子去了】
冉文静眉梢一挑,下意识看向冉文才。
饶是从前,她保准觉得这是见鬼了,可是她作为一个2021年在ICU里被家人做主拔了管的人,都能回到这里,经过了短短几小时,她也就熟悉这能够看透人心的弹幕系统了。
别说,还真挺方便。
冉文静还没来得及揭穿冉文才,梁艳已经从里屋出来了。脸也拉得老长:“你可回来了,你弟弟要交学费,他刚出去疯跑给弄丢了,你说这可怎么整,那可是整整12块钱啊。”
“姐,你可得帮帮我,我真不知道丢哪儿了。”冉文才扯着冉文静不放。
“让我帮你想啊?”冉文静往前凑了凑,皮笑肉不笑:“闻这味,下馆子去了?半只鸭子6块,再吃点点心,你这学费丢馆子里头了?”
冉文才脸色腾地绿了,结结巴巴:“姐,你咋还冤枉人呢?”
梁艳也跟着搓了搓手,尴尬地笑道:“你看你,这不最近你送了粮票回来,我琢磨着你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带他去下个馆子吗……谁知道那玩意那么贵。”
冉文静知道梁艳偏心,前世冉文静是直到临终,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梁艳亲生的。当年梁艳将她抱回来,还是因着结婚四年多肚子都没动静,听了一个老先生的话,要抱个丫头回来添点喜气。
梁艳半信半疑,倒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千求万求地将冉文静抱养了,没成想后来果然有了娃,连着来了两,姑娘冉文秀嘴甜又机灵,儿子冉文才更是全家的希望。
一来二去的,这个大姑娘就愈发不得宠了,连着念大学的钱都是姥姥给凑的。后来的梁艳更是理所当然地将养弟弟妹妹的责任压在了冉文静身上,那时候的冉文静也没寻摸出什么问题,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将她当血袋用吗?
现在回想起来,这家还真是半点值得留恋的地方都没。
冉文静眉眼恹恹:“我自己家粮票都没了,给妈拿粮票回来是为了让你们改善伙食的,谁让你们一顿都给吃了。”
梁艳往前迎了几步,手都伸出来了撞了一鼻子灰,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头上那一行大字也就更加明晃晃了:【我儿子正长身体,拿她的钱下馆子怎么了?她有什么资格数落!】
梁艳的语气顿时难听起来:“啊?我就说你读大学没什么用吧,你瞧瞧你,念了半天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管你要点钱哦,比上天还要难。”
“念书没用,那弟弟也别念了。”冉文静半笑不笑。
“那怎么行?你弟是男孩子,读书那是能干大事的,和你哪个一样,你学个财经专业做个什么分析,听着多好似的,给你弟交学费的钱都没有,还不如去厂里头呢。”梁艳接着骂。
说起这个,冉文静倒是想起来了,前世这会儿她也不懂,虽然院里工资高点,但是厂子连年效益好发奖金,她还真就听了梁艳的话,从学校离职出来,接了梁艳在纺织厂的班了。
最开始纺织厂还想给她这个难得的大学生找点对口的活干,奈何纺织厂着实没啥对口的,一来二去技术荒废了不说,后来她再也没能回到相关行业。
梁艳更是经常为了这件事骂她,怪她不知道在纺织厂好好干活,白瞎了一个接班的名额。
现在想来,一步错步步错,那会儿只想着为家里奉献,甘愿放弃自己梦想的她实在是蠢透了。到了人生的尽头,发现自己的救命钱都被弟弟拿去投资赔得血本无归,也不过是自己用命为一辈子的愚蠢买单罢了。
“妈,”冉文静难得打断了梁艳的话:“您再带我弟去吃几顿馆子,就啥都有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
见梁艳快气背过去了,冉文静懒得多说,从桌上找了东西塞进包里,挥了挥手道:“我回家,明儿也不回来了。”
冉文才忍不住跟着接话:“姐,你怎么能这样和妈说话……呢?”
他看着冉文静二话不说跨上自行车就走,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可怜巴巴地看向梁艳:“妈……姐好像真生气了。”
“不用管,回屋做作业去。”梁艳一边往屋里推文才,一边脸色难看地朝门口多看了好几眼,咬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家是留不住了。”
……
冉文静是凭着记忆找回去的,大北路34号。
她站在门前时还有点恍惚,记得前世她在这里其实没住上多久,很快就被家里劝着和男人离了婚,而现在……
她捏了捏手指,犹豫着在兜里摸钥匙,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门上,垂眸看过来,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