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翰林下班时间,叶峥慢吞吞收拾东西,慢吞吞和同僚打了招呼走到门口,才嘱咐外头等着的余衡回去说一声晚饭可能不回去吃,就听到有人在喊他了。
一回头,果然见周谢闵三人朝这边尔康手:“叶弟留步,迎宾楼走起!”
叶峥脸上的笑一下就扬出来了。
被他料着了,三位兄长肯定要堵他。
迎宾楼内,周纪明严肃着脸问叶峥:“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谢元德也对闵良骏说:“小闵,你一向消息灵通,关于此事可有办法替小叶转圜一二?”
叶峥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洋洋的。
他和翰林院其他人没有说得很清楚,但面对三位一直关心他的好朋友,这话就说得直接多了。
叶峥吃酒喝一口,干脆利落道:“几位兄长不要猜了,我和你们交个底,其实这调任令下来前,我已经事先知道,这事雁云郡王问过我,我自己同意了的。”
“什么,你竟知道?”
瞧见三位兄长有志一同瞪着自己。
叶峥叹口气解释:“你们一向知道,我是个咸鱼没志气的,虽有幸考中进士,但我对仕途如何实在是无心,反而更乐意和家人待在一起……对别人来说去雁云兴许州避之不及,却十分适合我的性子,谢兄你不是还嘲笑过我的志向吗?当时说的时候,你们可能觉得我在开玩笑,但那却是大实话——所以兄长们,叶峥此去乃是奔着自由而去,你们应该为我高兴,实不用替我忧虑。”
谢元德伸出手指了指叶峥,却不知说什么好:“你啊你——”
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入这翰林,说句难听的,就是到地方上当个五品官,也不如翰林院清贵有前途,那走得都不是一条升迁路线了。
该说什么呢,说翰林乃储相的预备库,以小叶之才,以后说不得可以往内阁努力一把?
说白了这些人家不稀罕呐,那还有啥好说的。
叶峥放出惊人之语后,又缓缓语气做出讨饶之态:“之前是未定下来不好宣之于口,才对几位兄长隐瞒实情,让你们替我担心了,这样,兄长别生气,我自罚三杯好不好?”
他唇红齿白,笑起来一边一个梨涡,乃是极为讨喜的长相,又用着可怜巴巴神情这么说,有理有据的,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愿意怪他了。
周纪明摇摇头:“哎——叶弟你啊,我本想着我们几个同为一届又同入翰林,以后入得朝堂也是互相勉励扶持,谁知你竟先要离开了。”
说着说着,一口酒灌入口中,竟有些伤感起来。
雁云州距琼天府何止万里之遥,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聚。
谢元德和闵良骏也有点沉默,显是被周纪明的话打动了。
叶峥不想把好端端的气氛弄得太僵,故作轻松道:“人生聚散总有时,兄长们不要难过,万一雁云郡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要说,这话大逆不道,不说,这几位都是一片真心待他,他若全然不知就算了,有那么点说不上确切的想法,一点都不透露,万一那位兄长一脚踏坑里去了,他也会有点自责。
想想还是略说一点,反正他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就是想说,雁云郡王也是圣上的皇子,若说有没有机会,我想着机会再渺茫,也是有的……”
只能说这么多了,能不能领悟到,就看各人了。
这话说完,周谢二人略有点不解,非要说的话这是一句废话,雁云郡王当然是皇子,理论上当然也有机会,但这又不是理论上的事儿,叶弟在说什么呢?
反而是闵良骏,原本沉默着喝酒,这时抬头看了叶峥一眼。
二人隔着菜蔬上蒸腾出的热气对视了一眼。
闵良骏举起酒杯:“叶弟,你既然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多余的话我也不劝了,雁云州山高水阔,兴许真有一番好前途呢,至于京城的事,你也知道我外祖父是工部尚书,有点什么消息总会提点我这外甥一番,我总会顾着谢兄周兄,不会让他们踩坑里去的,你就放心吧。”
周纪明有听没有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喂,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叶峥朝闵良骏灿然一笑,没有说开,但彼此心里都有了点数。
闵良骏搪塞道:“什么哑谜,我这不就是和叶弟保证,以后他离开了,我罩着你们二位兄长嘛。”
周纪明不服:“说反了吧,啥叫你罩着我和谢兄,要知道我俩为大,你为小,官职上也是我俩比你大,我们罩你才是,你搞搞清楚,叶弟在时,有叶弟比你小,等叶弟离开,我们三个里你就是老末了!”
闵良骏囧着脸讨饶:“好好好,周兄你说啥是啥,我是老末,我老末行了吧?”
谢元德笑出声来,叶峥也跟着笑了。
这样一来,那伤感的气氛总算是去了。
吃过这顿践行酒,就数着时间过日子了。
叶峥调任令上写的时间是建议三月底动身,八月末之前到雁云州就成,现在时间是二月中,路上给的时间还算富余。
后头水恒也派人联系了他一趟,问他需要多少时间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