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公里外。
雁云郡王车队。
几个幕僚围坐在雁云郡王帐中,其中一个高谈阔论:“我认为,应将三万兵士驻扎在京城外三公里,王爷入京之后若有危难,可令人飞鸽传书,一声令下,三万大军立可冲入京城……”
另一个则道:“除三万兵士在城外驻扎外,王爷随身还需带三千精兵贴身护卫,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雁云郡王坐于上首,听到这里摇摇头:“父皇召孤入宫是侍疾的,若敢带那么多私兵,恐怕还没进宫,先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幕僚甲急道:“王爷,如今宫内局势不明,您若单枪匹马进京,一旦宫禁有变,我等恐驰援不及,到时候王爷恐有性命之危啊!”
幕僚乙也急:“王爷,咱们来前不是说好的么,三万兵士随身在侧,见机行事,说句大不敬的,到时候宫内圣上若被挟持,王爷即刻便带大军入内除奸臣,清君侧——事到临头,王爷如何又犹豫了!”
“孤幼年时,父皇待孤情深……”
幕僚丙:“王爷,绝不可不可妇人之仁啊!”
甲乙丙齐齐跪下:“此事非王爷一人,我等身家性命皆系于王爷一念之间!”
“便是我等死不足惜,王爷也要替王妃,替公子郡君们考虑啊!”
“哎——”
水恒一声长叹。
这也正是他最终带上三万大军行路的理由,若只有他凌江礼一人,便是将此身葬于宫廷内又如何,可他到底不是孑然一身,一举一动都关乎整个雁云郡王府成员的命运,实在叫他好生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账外忽然有侍从回报:“王爷,大通镖局来信。”
水恒听了一愣:“是大通镖局的人送来的?呈上来。”
侍从拿着厚厚一封信件进帐,呈交后又低头退出,仍侍立帐外。
幕僚甲听到大通镖局就以为是什么生意上的事,眉一皱语气颇为不满:“王爷,这样小事何必占用这个时间,先前我们商议的大事——”
水恒挥手示意他安静。
信件封面上的王爷拜启四字,他一眼就认出是阿弟叶峥的字迹,算算时间,叶峥此刻应是已经到了京城,身在京中的阿弟,托人送来这么厚的一封信件,里头必有重要话语要说。
水恒迫不及待拆开信件看起来。
密密麻麻的五大张纸,水恒神情先是有些不解,看着看着,那紧缩的眉头便松开了,看完最后一句,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有些轻松,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微笑。
幕僚们还想继续方才的紧要话题。
幕僚甲才开口叫了句王爷,水恒便将信纸递给他:“这是阿峥寄来的,你们看看,不急,有话看完再说。”
郡王发话,幕僚们只能按捺下一肚子话语,接过信耐着性子看起来。
雁云郡王自斟自酌了一杯茶,饮毕,瞧着幕僚们也看得差不多了,就问:“可看出什么来了?”
幕僚丙是个急性子,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脱口而出:“这信写得冗杂又琐碎,恨不得将京城便溺所工人掏下水道的事也写上去,如此罗里吧嗦又没个主题,能看出个什么!叶大人怕是久不回京过于亢奋,看到只京雀儿拉稀都要描述上一番罢了,王爷,都什么时候了,哪里管得这个!”
用词略显粗俗,正显示了幕僚丙的不满。
幕僚甲却有不同看法,他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神情迟疑:“……莫非,叶大人是想通过描述京中百姓生活,侧面告诉我们局势稳定,切勿轻举妄动?”
幕僚乙也看出来了,可是他又有不同观点:“若是民生建设或是旁的什么,叶大人本事自然没得说,我老孔钦佩得紧!可是我等如今商议的乃是军机大事,叶大人寒门出身又不曾有过经历,哪里懂得这些!我知道王爷和叶大人私交甚笃此话说出必不讨喜,可非是我老孔多疑,这样天大的事情,王爷合该拿出魄力来,又怎能听信他人只字片语,叶大人不懂便是最好的,说句王爷不爱听的,万一叶大人在京中别有际遇,又或者被什么人收买了,故意写这封信来迷惑王爷呢?”
“阿峥不是这样的人!”水恒语气笃定。
“他的为人处世孤十分了解,便是他看到什么一言不发,孤也不会怪他,可是他既然写如此多字给孤,孤不信他会骗孤!”
“王爷!”
“不用多言,孤还是决定了,三万大军留下,携五十护卫随身,你们与孤同赴京城。”
“王爷三思啊!”
“孤已经三思过了,其实自携三万兵士出雁云之日起,孤心中就无时无刻觉得不妥,阿峥这封书信只是坚定了孤的想法罢了,无论如何孤信父皇!传令下去,三万兵士就地扎营,不用跟随车队上路,其余人轻车简行,加快步伐,速速回京为父皇侍疾!”
说完这句话,水恒心中仿佛落下了一块沉重大石。
此去无论前途如何,至少做下决定的此刻,他不悔。
见王爷心意已决,幕僚们也没什么好说,只得出去下令。
去掉了拖慢速度的随行大军,雁云郡王车驾终于在路上飞驰了起来,并于十二月底,新年之前,抵达京城。
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