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正午,虽已入冬,阳光却依旧有些晒,那落入庭院的光,也能恍得人睁不开眼。
可半日前,天却还带着凌晨未消的寒意,甚至有些刺骨。
尚处在暗色之中的姜宅内,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透过半掩着的院门,仍可见院中间燃起的一束火光,扑腾起的火焰照出身旁素白着一张小脸的姜妙锦。
此时姜妙锦只着一件白色里衣,在这初冬的寒意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明明灭灭的火光,却似乎感受不到丝毫火焰应有的暖意。姜妙锦额上系着刚从衣服上剪下的白布条,跪在火盆前,如行尸走肉般的一点一点往面前火盆烧着蜡烛元宝。
姜妙锦一双杏眼早已红肿不堪,苍白的脸上也只剩下两条干涸的泪痕。
有丫鬟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进来看着这样的姜妙锦,速度极快地转身害怕的合上门,几步跑上前抓住姜妙锦还欲往火盆送东西的手,啜泣道:“二小姐,天快亮了,我们快些收拾了吧,要是让夫人知道您违抗她的命令偷偷给芳夫人烧这些,您又要受罚了!”
姜妙锦看到丫鬟着急的要灭火,目光呆滞,并没有阻止丫鬟的动作,只是在那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突然抓住对方的手,嘶哑着声音道:“翠儿,那参真不是我偷的,是广济寺了善师傅送我的……”
几日前,姜妙锦从广济寺回来,整个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得了人参的姜妙锦以为自己久病缠身的姨娘终于有救了,可那参汤还没送进姨娘嘴里。却不知姜妙瑜从哪得了消息,带着她娘闯进了这间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小院子,一把打翻了参汤,还非说是她偷来的。
无论她跪在地上怎样哀求,姜夫人都不为所动,还将剩下的人参悉数带走了。
而自己母亲也因为担心自己,气急攻心之下摔下床后,就再也没醒来了。
本来娘亲很快就要病好了,那参汤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让娘亲喝下。可是,这个常年无人关注无人在意的小院,却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目狰狞的围着她,用着最恶毒的话语辱骂她,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人亲手打碎自己的全部希望,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妙锦怎么也忘不了,临走时,姜妙瑜是怎样地得意洋洋。
“姜妙锦,你和你姨娘都是一样的贱人,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偷来的人参,还说什么是广济寺和尚给你的。怕不是你学了你姨娘勾引人的本事,靠别的手段换来的吧?我若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早就一头撞死了!”
姜妙瑜恶毒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伴随着娘亲到死都不曾合上的双眼,一遍又一遍凌迟着姜妙锦的心。
翠儿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小姐,心中不忍:“二小姐,这根本不是偷不偷人参的事,是夫人她,本就不想让芳夫人活啊……”否则,为什么从来不肯给芳夫人请大夫,也不许芳夫人的婢女去请,就这样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在这姜宅后院,活活等死。
一根人参,若真要查,事情真相自然一清二楚,不过是这真相究竟如何夫人她们从不在乎罢了,从始至终,夫人恨毒了芳夫人,想要的就是芳夫人的命啊。
“不想我娘活……”姜妙锦仿佛如遭雷击,呆坐在地上,“我娘自入府以来,谨小慎微,从未逾矩,周婉韵和姜妙瑜她们凭什么?”说到最后,姜妙锦有些气竭,但赤红的一双眼里已经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周婉韵对姜妙瑜舐犊情深,二人其乐融融,可曾想过别人母女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翠儿看到姜妙锦这般出言不逊,吓得连忙捂住姜妙锦的嘴道:“二小姐,你说这些话。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顿罚了。”
姜妙锦看到翠儿惊慌失措的模样,沉默着看了一眼翠儿后,竟呵呵的痴笑起来。
“翠儿,我娘死了……”姜妙锦看着已经被翠儿整理干净的火盆,喃喃道,“甚至,从前我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唤她一声娘……就连现在,我连为她披麻戴孝烧一些纸钱都做不到,翠儿,我娘做错了什么?让姜家这样待她?”
翠儿看着悲痛的姜妙锦,也只能这样安慰道:“二小姐,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周婉韵怀姜妙瑜时,身体不适,便带着姜牧节去了乡下庄子散心,就在那里,姜牧节强要了姜妙锦的母亲石芳。也正因为这件事,周婉韵难产生下姜妙瑜,却因此伤了身子,自此再不能生育。
姜牧节本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刚开始周婉韵还能压住他寻花问柳的心思,因为石芳的事周婉韵再也不能生育后,便再也拦不住姜牧节纳妾的心。周婉韵本就讨厌妾室庶出,其中,对姜妙锦母女尤其憎恨。
这桩往事在姜府并不算秘辛,故而有些下人也会见风使舵,暗自磋磨姜妙锦母女来讨好周婉韵与姜妙瑜。
姜妙锦本以为只要自己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自己和娘总有一隅的安身之处,可终归事与愿违。
姜妙锦看着翠儿真心实意的劝慰,摇摇头:“翠儿,谢谢你。”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娘这一辈子就被这对夫妻毁得一干二净。
姜妙锦与翠儿道谢后,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就连衣裙上沾上的纸屑灰烬都没有抖落,在这黑夜未尽的晨露之下,姜妙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