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陡然一静。
路德维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见他瘫软在沙发内，全然没有一国之主该有的尊贵模样，狼狈得好比贫民窟里的老鼠。脑海深处，曾经还算是美好的三年记忆尽数化为泡沫，破裂消散。路德维希移开眼，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我暂时不会杀你。”
海利欧闻言，神色渐渐放松。
他以为自己的求饶话语被路德维希接受，如获新生般地笑了起来。
海利欧支起身：“我现在就去写传位诏书。”
“不需要。”
海利欧愣住，笑容凝固。
下一秒，有脚步声从走廊处由远及近地传来。棕发骑士克莱出现在两人视线中，他眉宇里还残留着刚结束激战的敏锐警觉，低下头，冲路德维希恭敬道：“殿下，皇宫清洗完毕。”
“如何？”
克莱：“全部剿灭，无人逃出。”
“死伤。”
“十三人死亡，七人重伤，其余只是轻伤。”克莱快速报出一串数字，随后停顿了下，他略带庆幸地说：“幸好有兰斯对上领头高级剑士，才没有造成更多人伤亡。”
路德维希颔首：“传我口令，每位死者授予圣十字骑士勋章，尸骨厚葬，他们家庭将得到一千金币的救济金。命宫廷医师使用最好的药剂为所有伤者医治，残疾者额外给予五百金币，并通知伊凡为他们安排适合工作。所有今晚参与政变的人皆授予骑士勋章，奖赏两百金币。这些钱从我的私库拨出。”
克莱激动地抬起头：“感谢您，殿下。”
“封锁皇宫，禁止一切消息传出。”
路德维希转过身，灰蓝眼眸看着海利欧，利剑回鞘，他平静道：“把陛下关入地牢。”
海利欧瞬间瞪大了眼睛，脑中出现地牢里的种种刑具，他的眸底浸满了恐惧，嗓音高得几乎破音：“路德，你不是说不会杀我吗？！！路德，我最心爱的儿子，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剑柄重重敲晕。
克莱把他从沙发内扯下，像拖一条死狗，粗暴地把他拖离房间。
两人身影消失。
路德维希则独自伫立在丰收厅，视线落在不远处墙壁上悬挂的油画，它用鲜艳的色彩描绘了斯里兰卡一世骑在马背上征战的场景。
他定定地凝视着这幅油画。
安静中，两双眼眸像是穿越了漫长时空在这一刻互相对视。他们的瞳孔是不同色泽的蓝，但里面流露的却是完全一致的勃勃野心。
*
深夜。
战斗已经结束，皇宫内还依旧亮着灯，随处可见正在清理血迹的女仆。所有出口都被兰斯洛特带人严密把控，其余没有受伤的轻甲护卫则是分成四支队伍，沿着城堡巡逻，没有一只长翅膀的动物能飞出皇宫。
路德维希处理完后续工作，走到窗前，伸手捏了捏眉心。他身上还继续穿着今晚被鲜血染红的军装，并没有回套房换干净衣服。
伊凡站在他的身旁，余光瞥见路德维希眉宇间难得泄露的浅淡疲倦，愣了一瞬，无言的复杂情绪恍然塞满胸口，伊凡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王储殿下都还没过二十一岁的生日。
他才二十岁。
若是生在其他贵族家庭，他完全可以和伊凡曾经见过的贵族少爷一样，白日骑马狩猎游玩，到晚上就穿着华丽礼服，在舞会上和喜欢的贵族小姐跳舞调.情暧.昧。
根本不需要把一天里的所有时间都用在处理政事。
伊凡想，按捺不住心底的怜惜，轻声提醒起他：“殿下，时间不早，您可以去洗漱休息了。剩下的扫尾，就交给克莱骑士他们吧。”
路德维希还记得被丢去地牢的海利欧，仅眨眼的功夫就收起神情里的倦意，他冷淡地丢下一句“不用”，迈开长腿。
其实，皇宫内的绝大部分奴仆都不知道这座宏伟壮观的宫殿之下，竟然还有一处隐蔽地牢。而知道它的人也对此处避之不及，绝口不提。
沿着城堡的主楼梯往下，走到一楼的北侧尽头，能看见墙壁上挂有一幅巨大的形似倒转树木的家谱，上面详细记录了所有斯里兰卡的姓名。
路德维希掀起眼皮，只一眼便找到他和萝拉的名字，相同的花体字将它们并排书写于中间靠后的位置。指尖轻轻从最后一笔滑至第一笔，路德维希面不改色地将手按在家谱上，稍一用力。
墙壁向后挪开，露出一条昏暗潮湿的楼梯。
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烛火幽幽摇曳，将两人影子拉得极长。耳边隐约飘荡着一声声痛苦呻.吟，也不知道是囚犯被折磨的声音，还是惨死于此处的亡灵哭喊，路德维希置若罔闻，战靴踩在石头，清脆的“哒哒哒”声在幽暗通道里回响，无端又增添了几分诡谲。
海利欧就被关在地牢的最深处。
狭小房间内只有顶上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口，完全断绝了囚犯逃跑的可能性。灰尘弥漫在空气中，那种将要腐朽的沉闷气息几乎能把关进这个房间的囚犯硬生生逼疯。
更何况，房间内还没有一丝光，黑暗彻底笼罩此处。
海利欧低垂着头，双手双脚都被精铁镣铐拷住，身体吊起，悬于半空。他身上的华服除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