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城的夏天今年来得很早。
与夏天一同到来的还有瘟疫。
近几年闹饥荒,日子不好过,一伙土匪盘踞在山上作威作福,打劫过往商旅,给老百姓带来比天灾更难以抵挡的人祸。
土匪和官府战乱连年,尸骨随便往乱葬岗一丢,任凭野狗啃食,天气转暖后爆发了时疫。
时疫在附近几个州蔓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眠城会遭殃,城内人人自危,街市萧条,这种情况下医馆的生意反倒红火起来。
城西有一家康乐医馆,行医者是个年轻女子,平日戴着面纱出来坐诊,很是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和背景。
有去过国公府的人说她和国公府三小姐很像,马上被人反驳,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开医馆?再说从小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何必自己出来做生意赚钱。
苍黄国女子与男子平等,女子也可做生意,不过做大夫的还是少见。康乐医馆的女大夫乃是花眠城医术最好之人,老百姓对她很敬服,尊称她为“女菩萨”。
这位女大夫正是苏漓月。
今日又到了苏漓月坐诊的日子。
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大马车从街那边驶来,苏漓月坐在软垫上打量四周,连翘端着果盘,时不时喂小姐一口干果蜜饯,自己偷吃了大半。
坐在苏漓月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衣,气宇轩昂,手拿折扇,为苏漓月介绍这辆花眠城最豪华的马车。
“孟公子这辆车确实很漂亮。”
苏漓月看孟之舟讲得口干舌燥,只得敷衍一句。
“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啊,这么多钱弄一辆马车,何必呢,”连翘嘴里塞满梅子干,说话含含糊糊,趴在小姐旁边耳语,“这要是换成药材,能救多少瘟疫患者的命啊,换成米面,更加活人无数。”
苏漓月瞪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连翘拿手挡住嘴巴悄声道:“难道小姐不是这么想的吗?你也不喜欢这种公子哥吧?”
孟之舟见女仆俩窃窃私语,不觉得被忽视,欣赏着苏漓月绝美的侧颜,怎么看怎么喜欢。
“苏大夫,你可喜欢这辆车?”
苏漓月礼貌性点点头。
孟之舟开心地道:“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既然连小姐喜欢,车便送给你吧。”
苏漓月吓了一跳,追求自己的人见过不少,出手这么大方的可不多,孟之舟不是情种就是个呆子,这样的人怎么做生意,他爹是花眠城首富,孟之舟能守住首富基业吗?
孟之舟继续道:“苏妹妹不说话就是接受了。”
不过片刻,已经给苏漓月换了三个称呼,从苏大夫到苏小姐、苏妹妹,看来再不阻止一会该叫夫人了。
苏漓月赶紧拒绝:“孟公子好意苏漓月心领,只是小女子无功不受禄,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还望孟公子收回。”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收回之理,若苏妹妹不好意思,不如也送我一个东西交换可好?”
苏漓月低头敛眉,垂下目光。
孟之舟打了个哈哈,展开折扇一笑:“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孟之舟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再加上纸扇和绸缎白衣,也算个风流倜傥。
可惜苏漓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于他自认为倜傥的行为完全无动于衷。
连翘看一眼洋洋自得的孟之舟,往嘴巴里扔了一颗花生,凑过来耳语,“小姐,你对这个人有什么感觉吗?”
苏漓月偏过头,轻声细语:“有一种被油溅到的感觉。”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连翘被花生卡住了。
孟之舟帮忙拍连翘后背,连翘看着他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仿佛一桶油泼过来,又想笑又想咳,脸憋的通红。
连翘好不容易把花生咳出来,乖乖坐在苏漓月身边装闺秀丫鬟。
“苏妹妹。”
孟之舟刚叫了一声就被苏漓月打断。
“我年纪比你大几个月,你还是叫我苏大夫吧。”
孟之舟从善如流:“漓月姐姐。”
苏漓月无语。
好在康乐医馆到了,苏漓月和连翘从马车里下来,三个人在门口分别,苏漓月趁机婉拒马车并讨回耳环。
“漓月姐姐,等坐诊结束,我来接你回家吧。”孟之舟抓紧一切接触机会。
“不用了,我已经和一位小公子约好,每天一起回家。”
孟之舟不悦道:“哪家公子,比我家还有钱吗?比我还高大威猛吗?”
苏漓月向远处一招手,一个背着单肩书包的七八岁小男孩欢快地跑了过来。
“我说的人就是他。”苏漓月笑起来,“澹儿,过来娘这里。”
苏清澹蹦蹦跳跳投进母亲怀抱,双手拦腰抱住苏漓月,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娘。”
苏漓月牵着儿子的手,带着偷笑的连翘,向前走去,徒留恍然大悟的孟之舟独自在风中凌乱。怪不得苏漓月长得如此绝色而没人追求,原来她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走出孟之舟视线范围,苏清澹眼珠滴溜溜一转,“连翘姐姐,那只花孔雀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