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被安置在沈墨从前住的那个破庙里,沈墨本是将她安置在如今的新院子里的,可月娘担心自己的身份连累了她,死活不依,于是沈墨只好将她暂时安置在这个庙中……
虽说是破庙,但毕竟沈墨在此居住过两年,修修补补,舍房不会漏水,床被和桌子都是有的,后头有个院子,平日里也清静……
但月娘基本从不走出这个院子,因为,她如今的样子,确实太过可怕,她担心吓到别人。
虽然月娘与沈墨交谈都身覆宽袍,脸蒙纱布,但沈墨还是看过她那副模样的……
四肢生疮溃烂,满目疮痍,遍身脓泡……
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凹凸不平……
颧骨高突,瘦若芦苇……
实在不堪直视……
沈墨不敢想象,一年前月娘还是明艳动人的倾城美人,如今却是这般面目可怖,枯槁似老妪……
叫来的大夫只都匆匆看了一下月娘,便告诉沈墨,她已时日无多……
心力交瘁耗尽了气血,加上患了花柳病,已经回天乏术……
与外面热闹的灯会不同,庙里冷冷清清的……
夜色未央,沈墨提着灯,迈进了庙里,来到了后头的小院,直至在舍房门前站定……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月光留下淡淡光影……隐照着各自的隐晦和皎洁……
尽管如此,沈墨心中却知晓月娘没有睡,因为她定在苦等沈墨手中的凤凰灯。
但沈墨并没有进门的打算,只是敲了敲门,然后将凤凰灯轻放在门边。
沈墨明白月娘为何执着于这盏灯,但她并不认可月娘的执着……
沈墨没有着急立刻离开,而是坐在门沿边,望着那盏华美焕丽的凤凰灯,然后轻声道:“凰,虽为雌鸟,其乃猛禽,博击长空,与凤同为百鸟之王……
“凤凰涅槃后,方可得重生,受百鸟朝拜……亦为后人所称仰,凤凰灯,虽华美绚丽,但毕竟由纸糊而成,凤心似灯芯,也终将消烬……”
沈墨不知道月娘听见多少,但她也没期待能改变她的想法,但沈墨不愿看见,月娘临死前还在盼望那个人可笑的真心,这样未免太过可惜,也太过可怜……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说罢,沈墨便轻声离开了,好像从未来过。
“……凰,实乃猛禽……涅槃……重生……”
月娘打开了门,望着静悄悄的小院,那盏凤凰灯被倾散而下的月光照得皎明透明,那点灯芯也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微不足道……
这些日子,月娘依旧待在房里,但却偶尔愿意出来,在院里走一走。
院中的花都开了,春光如色,沈墨每日来看她,邀她出来看看。
月娘相比之前,也多了几分生气……
“小郎君的花都开了,为何不摘几朵放在瓶中点缀一番……”
“开得这般好,何故要摘呢?”沈墨倚在靠椅上,懒洋洋道。
“郎君不摘,任由它们枯萎吗…未免可惜……”月娘惋惜道。
“花开花落自有时,若将它们摘了放花瓶里,岂不枯得更快”
“那万一有他人来偷摘你的花呢?”月娘更加不解了。
“他们来摘也无妨,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呗,花在哪无所谓,我看过便好,采花者袖中怀香,也许会改了主意……”
听罢,月娘不免怔愣,“……小郎君这般的人,奴家是第一次见……”
“哦,那般?……”
“怎么说呢……很美好……像你的花一样……”
“……月娘是夸我貌美如花吗?的确如此,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也常为此苦恼呢……”
刚说完,月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依稀还能看出当初几分动人的美丽。
沈墨这才认真些点:“这些天我在扶风各种医馆中奔波,打听了下,你的病并非无药可医,我此番来,且问你,你……可想活下来?”
沈墨这些天确实走遍了扶风的医馆,月娘患的花柳病并非药石无医,至于心疾,解开心结是关键。
但沈墨深知,她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病人,关键是月娘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活着?……我活着能干什么呢?我如今只是个……被遗弃的……妓子……”
月娘眼中蓄满泪水,无声垂泪……
“活着,并不需要会干什么呀,每天睁眼,看看日出日落便很好,醉仙居的菜很好吃,扶风城外面也很美……你还未曾看过……”
“你不是什么都不会干,你比我能干多了,你的琴声很动听……你还会作画……”
“……可我如此肮脏……如何配得上这些……”
“非也,世人存于世间,其存在都是由□□和灵魂共同构成,有些人金絮其外,但败絮其中,相反,有些人虽满身泥垢,肮脏不堪,但内里洁净似明溪,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万物也皆是如此……”
“可,世人皆只是肉眼见人,目光所及处,自然只看表面,又如何看见我的内里呢?”
“心非木石岂无感,有心之人,自会看见你内心纯净,你只管朝心向明月,自己心中皎洁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