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凡时和它相顾无言,他们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该怎么见到你,又或者说,怎么经常像今天这样见到你?”
金凡时声音低沉,少了些平时的清脆,带着些沙哑。
“我不经常出现,但我真的在你身边。”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
————
这段高考前时日已无多,沉下心来学显得至关重要。
他们是一群不像高考生的高考生,没有一切应该有的活动。
因为疫情他们错过了成人礼。
因为下雨他们错过了百日誓师。
因为高考他们错过了运动会。
他们用漫无天日的时间堆起了一套又一套的试卷,在这个类似于沙丁鱼罐头的加工厂里,他们是被加工的罐头。
学习只是任务,因为只需要分数,他们便无需体会圣人所说,获取知识的渴望。
他们呆滞,又试图从这段日子里找出一些值得快乐的事,尽情疯狂,做了每个老师都看不懂的事。
老师说,等之后你们就后悔了,等你们考不上大学就后悔了,等你们出分的那一刻你们就会后悔你们所干的一切。
那就让时间证明,不是预言家,从未有过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他们只是想在这仅剩的舞会上,用尽全身心力气,尝试一边。
就算是高考前的一时半刻,也本该给一些这样的时间,伸个懒腰,放松一下,和朋友笑谈两句。
因为不是拼尽全力,而是,在拼尽全力时心满意足,在停歇下来时,仍有把握,站在所有人的前列。
片刻的放松不是自我放弃,是自我治愈。
金凡时高考完后才意识到的一件事,就是这些话。
因为她把自己的那段时间活成了地狱。
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她逼迫自己将至死亡。
金凡时陷入了怪圈,她的成绩没有下滑,甚至还有些许进步,但是她看不到。
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名次,卡在这个地方,根本考不上自己想考的地方。
差的还很远,又或者是三四十分,她想不到这些分到底该从哪门学科上补回来。
她开始斤斤计较每科的分数,一点点加,一点点设置目标,然后每次考试后去想怎么给自己鼓劲。
没有一点用,她开始着急了。
她用物理题占据下课时间,试图再提一点分,换来的却是这一科开始逐渐下滑。
她急忙停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下滑一两名的班级名次,感觉到了迷茫。
她该努力吗,为什么看不到结果?
她原本已经定好的目标,突然被搁置,她开始徘徊。
顾傅感觉到了她的状态,温长风也试图劝解,但是无甚用处。
金凡时觉得自己开始暴躁了,她的状态很差,开始跑神,她每次惊起,都在抱怨自己的走神。
然后是后悔和自责。
温蔚也知道了,他安慰,劝解,自己却都知道,没用的,她自己走不出来,换谁都没用。
她太久没争过什么了,猛然一开始,便是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
她表面上看着无争无抢,但是实际上争强好胜,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更好一点,然后稳稳当当上大学。
但是那种只是少数人。
与小说总是放大和强调那些现实生活当中不显眼和更不会被常常提起的点,小说赋予它重要的地位,或者称作光环。
可这是不现实的,这是违背实际生活的。
金凡时从不活在梦幻中,也从不认为现实毫无意义。
只这一点,便于斯特里克兰德完全不同。
她无法做到像他一样对残酷的现实弃置不顾,始终从精神的角度,凝望那座充斥着浪漫的侠盗和如画的废墟的意大利。
也做不到把自己浓烈的性格全都倾注在试卷上,使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和她无关。
只有诗人和圣人才会坚持以为,不知疲倦的往柏油路上浇水,便能长出百合花来。
成绩不是柏油路,可是绝望之际谁会记得起来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她挣扎着,像是军绿色的鱼网里拥挤的沙丁鱼群中的一条。
她放不出来自己。
明明从一个方面来看,明明只是认真便可以做到的事,硬是参入了人的情绪。
是黑色的崩溃,灰色的逼迫,又掺杂白色的光明希望。
结果还是黑色的。
她的希望太少了。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本应该是热烈而又美好的,但现在看来,好像结果是一塌糊涂。
他们查高考成绩的那晚,外面是浓浓的夜色,家里面的气氛却是如坠冰窟的,顾傅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不说话。
温长风知道顾傅的情绪不好,可他却不能问,高考的那天他们没能分在一个考点,只是他明显地感觉得到,金凡时是焦虑,而顾傅是悲怆。
温蔚轻声安慰,只是一场考试没什么的,却不出所料的冷了场。
现在,温长风小声询问着顾傅要不要回去睡觉,顾傅应下了,将准考证交给温长风便离开了客厅。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