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源和金凡时就一直那样枯坐在那里,安思源眼睛里蓄满了泪,“金老师,我的心有点疼,但我……我说不上来,我没办法形容,他被揪的很紧,我也是。”
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潮湿,以后他的每个日子里,都像是青石板,路上总会生长出来的青苔,滑溜溜的,让人难受,但又无法抹去。
只是那么多思念,以后却再也不能见面,这样思念的话,该讲给谁听?
他们算不上真正的离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永远的住在了最思念他的那个人心里。
可是每次想起出来的那种痛楚,那种心如刀割的难受,好似是凌迟,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在快乐的时光涌上来的那些酸楚,也苦涩万堪。
“安思源,你知道余华吗?”
“他说,他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活人的眼睛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够穿过光芒,看清太阳。”
“我们的父母离太阳那么近,他们看清了太阳,可能会更加留恋人世间的美好,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有一个人走向死亡,他看清楚了,他对这世间的万般眷恋,所以留在世上的那个人,应该去替他看,尽这无限的山川河流,耀阳如梦。”
“生死是一道界限,我们都没办法跨越,无法跨越的话,那我们便停在这边吧,活下去,好像总有希望。”
安思源听到金凡时的话,眼神,骤然缩紧,“金老师,您的父母……”
“是的,他们也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因为飞机事故出事了,无一人生还,但或许我还比你幸运些,你现在才五岁,我也很无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心理学吗?”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学了心理学,我就会看清楚这残酷的人世间,我就会变得更加的冷漠,能够正确的去看待这个世界,甚至去冷漠我的心,让我不再因为父母出事的事情像个阴影一样,一辈子围绕在我的周围。”
“我站在生和死的交线上,望着那头的他们,无数次的想要跃下,我每天都活的浑浑噩噩的,我好像就走在早上和夜晚的交界,我看不清,今夕何夕,更看不清如今我是谁?我在哪?”
“我是一个很没有用的人,尽力的去考上关于心理学最好的研究生,但是仍旧治不了自己的病,所有的心理学都是被格式化的,他们格式化的去治疗着每一个病人。”
“可是他们真的被治好了,所以心理学是有用的,但有些人永远也治不好,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跳出了那所谓的范围限制,他们永远都生活在癫狂里,生活在那种因为痛苦而麻木了他们身心的疲惫里。 ”
“我不想要去治疗这种人了,所以我不想要去治疗我自己了,可是我不觉得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想努力,努力让你远离成为我这个样子,你明明包含了所有成为我的这个样子的原因。”
“可是你不能,因为我很痛苦,我没法再让另外一个人跟我一起痛苦下去。”
“那时的我只想着祭奠我的父母,可是没法看见他们,我便只能仰头痛哭,我总觉得他们还活着,只要我撒个娇,哭一哭,他们便能来看看我。”
“可是,可能是我太不乖了,我太想念他们了,他们来过一次,但是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拼命的想要弄死自己,想和他们一起走,他们是不是生气了?他们肯定是生气了,所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
“所以我不再求死了,我求生,我找到一个方法,心理学最适合了,因为其他的事情根本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帮助我,无论我将自己的身心投入到一种什么样的事情上,我总是会想起他们,可是我觉得,我很后悔选择心理学。”
“因为我好像被禁锢住了,我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在为了解决我过去的悲哀而做,我被永远的囚禁在了过去,过去的刀子每天都在凌迟着我,凌迟着我的心脏,凌迟着我的精神。”
“每一次的回忆,每一次试图去解决,都好像在我的骨头缝里刻出了记忆,我的脑子昏沉,被这件事情搅匀,都说旁人看的最清楚,我却从未让任何旁人看到过我内心的事 。”
“可是我一看到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我已经那么差劲了,可你是天之骄女,你不能够变成我这,你不能够走我的老路,我要把你给拉回正轨,哪怕你只有偏离航道的一点可能,都不可以,都不可以……”
充斥在金凡是内心的情绪如此的复杂,她痛恨自己毁在回忆里 ,却又别扭的想要一直活在回忆里,她放弃了自己的挣扎,却试图把安思源这个人从和她一模一样的泥沼中拉出来。
她对父母的思念有些过于病态,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实在苛责,那些本不应该由她自己做到的事情,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一股脑的堆在自己身上,好似这样,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她有些过于敏感了,觉得像别人分享这些事情不能够加重他自己的轻松,也只是会给别人带来那些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伤感,她会将自己的这份压抑的情绪传染给倾诉的人。
所以她拒绝倾诉,拒绝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别人看不到她真实的内心,也没有想要透过他的表象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