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纷纷起身。
庞益便笑道:“冯县令,本官已将你县讨贼之功报与相国,他老人家很是高兴,没曾想今日又添一功,你当居功至伟啊。”
“不敢不敢,”冯延陪笑道:“托承刺史大人抬爱,举我至县令,又出良策教下官募人讨贼,方才如此。”
庞益呵呵一笑,并未说话。
他一双锐利的眼,扫了一周堂下一直沉默站着的人,方才又含笑道:“怎还有两位少年人,上前我看。”
黄兴与许凉纷纷一愣,对视一眼,几步上前,又对庞益拜了一拜。
这凭州刺史常日里最爱提携青年才俊,如今见到二年轻人,来了兴趣,叫上前来便问:“是何人家?可曾读过什么书?”
“……小民不识字。”黄兴咬唇,支吾答道。
庞益听此便是一愣,又问许凉道:“那你呢?”
许凉也拜道:“小民虽侥幸识得几个大字,然兜内空空,不曾有钱买什么书。”
庞益登时便无了兴致,收敛了眼中笑意。冯延方才见他提了两名青年到跟前如是问,不由心下一紧,他知这刺史手里有一明年的孝廉名额,待听到那二青年的答话,方才放下心来,见缝插针地提上一嘴:“下官有一劣子,倒是读过不少书。”
“哦?挺好。”庞益敷衍地回了一句,方才又面无表情地与那二位说道:“也罢,退下吧。”
许黄二人这便又拜退。然却只见许凉抬首之际,那刺史又放下茶碗,出急言道:“慢着。”
二人便顿在原地,不知他又有何意。
他指了指许凉,道:“你且再上前来,抬头我看。”
黄兴听闻他叫的是许凉,便恭敬退到了后头,与魏乾挨着,堂上二人也不好窃窃私语,便只互使着眼色。
许凉遵命的走上前去,仰起头来。
“你姓甚名谁?”庞益问道。
“小民叫许凉。”
“籍贯如何?家住何处?”
“……小民曾是边郡锦城人,南下以后,居无定所,一年来居于此县。”
“……”庞益沉思片刻,复又问:“家世如何?父母亲族何在?”
“家父家母皆寻常百姓,而今暂投了南方亲戚。”
庞益听闻,又拿起茶碗,微抿一口,又厉声问道:“你说你姓许?可识得先安平候许迁?”
许凉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身,面色却如常不改,他恭敬回道:“小民家世不显,如此贵人,如何识得?”
“如此……”庞益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回复地得体,又无什么纰漏,面色亦是如常,便只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许凉拜下。
庞益与冯延又叫了魏乾上前,问了些关于剿匪的别事。待庞益没了别事,才挥挥手叫他们下堂。
“那个叫许凉的,可是有什么特殊?”冯延瞧见庞益神色有异,方才又不舍地追问他的身世籍贯,待到人后,便趁机问道。
“冯县令,县衙里可有此人入城登记的信息?拿来我看。”庞益吩咐。
冯延一愣,他不知这刺史大张旗鼓要调查此人身世究竟是为何。但他也不敢不遵他言,便吩咐手下小吏,拿来了名册查看。
一对名册,果真与许凉今日堂上所言一致,庞益面色凝重,皱起眉头道:“怎会如此?”
“究竟如何?”冯延小心问道。
庞益方才解释道:“日间观此子面容,与已故去的安平候年轻之时颇为相似,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怪哉怪哉。”
“或许真当是巧合?”冯延斗胆进言。
“也只该是如此了,”庞益叹道。
他复又正色,言:“冯县令,我今来此,可不只是为叙些家常。”
“不知刺史大人有何相告?”冯延听闻,当即便恭敬求教。
“非是我言,”庞益回他,“今年北方战事虽歇,但因北方征战南下的流民遍地,山匪贼子横行,有害社稷安康家国安定。今石邑县北接灵眠山,便更是身负抗贼之重。丞相亲口嘱托,叫冯县令不可稍松懈。”
“下官明白,”冯延抹着汗道,“承蒙丞相惦念。”
“明白就好,”庞益笑,“你先前说你爱子饱读诗书,引来我看看。”
冯延心中大喜,连连道好,便引来他的小儿子,介绍与庞益看了。
天色已渐沉,天空泛起霞光。正是秋日里,秋风萧瑟,卷起道上的沙尘,满目皆是橙黄。
近年来因战事,北方愈发不景气,往日繁葩之景不再,倒已尽显凋敝。因山匪强盗横行,城中居民早早回到家中锁好门窗,故而往日繁华的市集也早早罢了市,只余一片空旷寂寥。
黄兴推门入院。
许凉正挽着袖子练刀,见他回来,便收了刀,放了袖子,迎过去问道:“回来了?”
“嗯。”黄兴闷声答道。
“怎么样?”
黄兴深深叹了一口气,掏出一个小钱袋抛回给许凉,回他道:“那小姑娘本就奄奄一息,我们离开不久便死了,那白日里拦在路中的女子原是个寡妇,如今女儿也丧命了,便也跟着去了,官兵怕染上病,已将他们的尸体处理了。”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