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黛芙妮，我早就说过的吧，我们果然就是最有默契的好朋友！你看——就算我没有提前问你的配饰，也选了和你很搭的宝石呢！……”
璀璨的灯光照得舞会大堂金碧辉煌，黛芙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奥斯汀说话。她刚从一位高等机器人侍从托着的小圆盘上取了个盛着粉色酒液的高脚杯，卡佩公爵的虚拟投影就在一阵交响乐的渲染下，于大厅最为瞩目处呈现：
“晚上好，各位绅士、淑女——希望你们能够在此度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Alpha带着一副纯黑色的半脸面具，伸出模拟握着高脚杯细长脚姿态的右手，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为了给他珍爱的独女凯瑟琳撑场面，忙碌的公爵大人琼恩特意抽空换上觐见才穿时的高级礼服，并拿出了自己近段日子以来最好的精神面貌。
黛芙妮轻轻挑眉，清浅的目光轻飘飘地降落在卡佩公爵身侧，笑意盈盈的凯瑟琳身上。
作为这场假面舞会的主人，今晚的她无疑是光彩照人的，大抵是出于“成年之夜”的考量，凯瑟琳这次的风格却与以往的可爱风大相径庭：
漂亮的红发被妥帖地盘起；缎面的鱼尾裙勾勒曼妙身姿，羽毛网纱的长拖尾渲染优雅端庄——俨然一位即将迈入高级社交圈的贵族小姐。
可她那娇嫩的、泛着可爱红晕的面庞之上居然悬挂着甜美的微笑。
那笑容犹如馥郁的浆果，就算是覆着块精美绝伦的面具，也依旧绚丽——却独独与其轻熟风的穿着略显割裂。
但远达不到刺目的程度。
美人怎么样都是美的，更何况还拥有华服的衬托。
不愉快的碎片不断在脑海中闪回，微妙而荒谬的讽刺向黛芙妮席卷而来，恍若不断翻涌的浪潮，不由分说地就要吞噬些什么。
一般而言，初生牛犊于成年之际举办的第一场舞会暗示着家族的重视程度、预示着其未来在圈子内的社交地位、表示着某种权力的交接与转移。
所以，家族里身为长辈的当权者，无论无何都会出席羽翼之下最为受宠的女儿举办的第一场舞会。
这是她的底气，亦是她的庇护之杖。
但早在几个月前，帝国公主成年的那天，帝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布罗德里克陛下，却因前往奥斯顿王国洽谈，缺席了殿下亲手操办的舞会——但谁能置喙陛下的举动与言行、看轻帝国唯一的公主呢？
黛芙妮淡淡地勾起唇角。
戴着蕾丝绑带手套的手忽然被握住，干燥有力的指腹轻柔地蹭了蹭黛芙妮的掌心，娇嫩的肌肤受不住这样粗粒布料的摸索，隐隐发着烫。
黛芙妮自然地收回视线，合拢手掌，轻轻握住了奥斯汀的大拇指，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有在奥斯汀的面前，她才会偶尔流露出这样温和的一面。
可是——怎么会没事呢？
明明在意极了吧？
奥斯汀难得安静下来，小幅度地挪了挪，好让自己的胳膊能够严丝合缝地贴着黛芙妮。
自以为隐蔽地做完小动作之后，他认真地垂首，想要透过她蔚蓝的眼眸看出里面蕴藏着的微妙情绪。
好漂亮……
奥斯汀的心里忽然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戴着朴素假面，安静听他讲话的时候漂亮，
握住他的拇指，温和摇头的时候漂亮，
就连此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样子也漂亮得出奇。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飘渺的光阴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实质，如同春雨绵绵时，无限包容地吸纳着自然馈赠的嫩叶，在不堪重负时滴落的一粒水珠。
剔透，又饱含着新生的蓬勃。
奥斯汀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舞会上的气味其实很繁杂，缤纷面点的芬芳、醇厚奶油的味道、各色美酒的飘香……可他就是一下就闻到了由黛芙妮散发而出的、特有的馨香。
清新典雅的甜香若有似无，烟似的荡，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在奥斯汀的身上蔓延。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蓦地睁大眼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闻见这股格外好闻的甜香后这才放下心来。
才落回胸腔的心脏不安分地跳动，发出的噪音令他有些眩晕。
碧绿的眸子不由变得幽深，奥斯汀将另一只没有挨着黛芙妮的手背在身后拢成拳，被仔细修剪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掌心，留下几个大小不一的月牙。
若是此刻有人从他的身后走过，不难发现，一身笔挺白色西装的小少爷正在偷偷忍耐着什么，指骨那样用力，几乎都泛起了青白，在融洽的小麦色肌肤的衬托下，分外明显。
热度横冲直撞后快速下涌，伴生的痛苦随之而来。
……啊？
奥斯汀的眼眸之中溢着实打实的茫然。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仗着自己是个Alpha而明目张胆地逃掉那几节于现在而言至关重要的生理课了……
所以。
有谁能来告诉他，他为什么在闻到黛芙妮信息素的味道之后就会这样难受呢？
-18-
夜色如期而至，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