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鹤临未曾想到,自己在折夕岚的眼里是如此的好。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宛若神明。
他笑起来。
“姑娘——好久不见。”
姑娘两字,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和重逢之喜,就这般绕在了她的耳边。
他从没叫过她的名字,每次都是唤她姑娘。
再后来,姑娘好似不再是称呼,而是成了她的小名一般。因为这个,她也曾有过红脸,毕竟姑娘两个字从他口中叫出来,总是带些旖旎。
折夕岚瞬间有些不知所措,难得的呆。
她呢喃道:“好久不见。”
“将军,你活着,我很高兴。”
宴鹤临想说句什么,却看着她的眼睛,心头一颤,再不能开口。
她如今看他,目光里没有最初的那般欢喜了。
即便当初她对他的欢喜也不多,但是如今,却是一点也无。
他心一点点沉下去,但脸上依旧笑着,眸子依旧温情。
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他记忆里面有些看似有情却无情极了的姑娘。
他当时在崖底的时候就想啊,如今可遭了,就算是爬出去,她也应走了。
耽误的时间越长,想起她来的时候就越是心慌。
而今回来,他第一时间遣人去寻她,也不是为了和她重逢,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回来了,安好,不要伤心。
即便按照她的性子,她当也不伤心了。
快要从崖底爬出去的时候,他认真想过回来后要怎么跟姑娘相处。她若是嫁人了,他就给她送些银钱和庇护。她要是等他,那他拼了命也要娶她为妻。
但是……但是她若是没嫁没等,那他怎么办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于他而言,是黑夜里想过无数次的姑娘。但是他于她而言,却是一时的情动。
他遭受伏击,军有内奸,如今谁是人谁是鬼都分不清,就算是回京,也不敢写信回来,只敢自己伪装而归。
如今京中人人都是烈火烹饪,英国公府尤其是一场烈火,谁来都要点燃烧着。
他就算是抛个诱饵过去,诱着她嫁,但只要告诉她这后面要经历的困难,这个小没良心的,便肯定会惊恐的后退再后退,看向其他人。
她还有别的选择,就不会选择他。
他的姑娘啊,太特别了。他知晓她的真挚,也知道她无情。她好,也不好。
于是这一刻,当她眸子里面没有情动之时,两人再见,竟然颇为拘谨。
折夕岚便又开始愧疚起来。
将军看她的目光没有变,她却变了。
变得如此之快,倒显得她良心不多。
如此,有了高山,有了平地,让平地恨不得再凹进去一块。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什么也不用说,双方都明白。她就看看宴鹤临,再看看随游隼,最后看向盛长翼。
他正瞧着她,目光之中依旧是温和的,没有因为听见她刚刚的话就有其他的情绪,如同往常一般无一。
见她看过去,温和道了一句,“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预备送你们回南陵侯府。”
折夕岚便点点头。
但是将军……她犹豫道:“将军,我想跟你单独说句话。”
宴鹤临上前一步,盛长翼颔首,“去吧,我替你守着。”
随游隼却在此时走了出来,神情略微复杂。
“小山风……我以为你不会看得上宴鹤临。”
他立在一侧,看向她,言语之间,又变成了慢吞吞懒洋洋,但说的话依旧惹人讨厌,“他跟你的父亲一般,不是吗?”
“两年前能战死,将来也会战死。他战死了,你又当如何呢?宴鹤临是个好人,跟你阿爹一般的好人。”
“这样的人,你不是最厌恶的么?”
他啧了一句,“怎么,你的假慈悲,成了真慈悲了?你阿爹要是知晓,怕是会高兴极了。”
宴鹤临的手慢慢蜷缩,盛长翼抬眸,目光里透出寒意,他知道,折夕岚身上所有的矛盾和戾气以及痛苦,都是因为折松年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她十一岁那年每天都要来问,“为什么我喜欢别人对我好,却又厌恶阿爹对别人的好呢?”
盛长翼曾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帮她看世间的本质,她悟性极好,但唯独此事上,总有戾气。
他小心翼翼从不再提,但随游隼却在她的痛楚上肆意妄为。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随游隼活在世上碍眼了。
但折夕岚却没有生气。她毫无波动。但是此刻随游隼离她太近,让她身上起了恶寒。
她很讨厌这个人。
她直接走到盛长翼身边,离随游隼远远的。
宴鹤临失望的垂目。
她刚刚去云王世子的身边,极为自然。她没有想过来他的的身边。
他便又后退一步。
此时,折夕岚已经极为鄙夷的看向了随游隼。
她嗤笑一声,“随游隼,你以为,我阿姐阿娘因为父亲救济别人而无钱救命死了,我就要去做一个杀人放火的坏人么?”
“你以为我厌恶我阿爹,便要否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