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你有时候会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当你不知道第多少次蹲在村口,看着一群叽叽喳喳推推搡搡欢闹着的孩童和不远处搬了板凳自己一个人坐着挑拣草药的阿离,更加痛心疾首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被孤立了吧,这果然是被孤立了吧?
丽莎曾给你推荐了不少的书籍,你闲暇之余也会在西风骑士团的图书馆蹲上个三两天。你左右翻看了不少的书,其中不乏面向大众的通俗心理学。
你想起蒙德心理学家做的社会调查,好像是孩子被同伴孤立会造成巨大的心灵创伤云云。你不知其中真伪,但只觉学者能著书立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你便紧张了起来。
你忧心忡忡。但照那学者的说法,被排挤的孩童内心多少都有些脆弱敏感,单刀直入地去问说不定只能起反效果。
你这人大都直来直去,让你拐个弯子学个委婉还不如让你去太阳底下扎半天的马步。你在村子里心猿意马地背着手和西村头的阿婆散了几个时辰的心,最终是阿离跑来找你。
彼时你正帮阿婆把桶从水井里拉出来,阿婆在一旁乐呵呵地夸说姑娘好力气,然后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几块桂花糕塞进你手里。这时阿离从身后轻轻拽了你的衣裳叫你的名字。你愣了半晌,拉过他的手甚是怜惜地把糕点放到他手心。
你一向奉行没有一块甜点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两块。你自知这个道理对他人可能并不是那么有效,但吃点甜嘴儿总能让心情好些。
“阿婆做的桂花糕,你尝尝。”你很诚恳地望着他,你觉得他现在应该很需要抚慰。
不想阿离拿了一块凑到你嘴边,你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有清淡的桂花香,但甜度不够,想来大概是因为糖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是种奢侈品。
阿离拿指腹把你嘴角的碎屑给擦干净,然后顺着你的齿痕把剩下的糕点慢慢地吃完了。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乖,让你想起那条把脑袋趴在你手心、用小小前爪抓着食物咀嚼的幼龙。
“好宝宝。”于是,鬼使神差地,你用了当初拿来夸奖幼龙的词汇,然后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你看到阿离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漂亮纤密的眼睫在阳光底下有微不可闻的颤抖。
他把你的手轻轻地从头顶上拉下来,放到自己的脸侧。他的面颊温度有些高,在你掌心微蹭的时候带来的是肌肤的暖意与些微的痒。末了他把舌头伸出红色一点,飞快地舔了一下你的手心。
“很甜。”他低垂了眼眸,喃喃道。
十一
鸡还没打鸣的清晨,你是被窗外的哭骂声给吵醒的。
你听说人谈了恋爱大都矫情,就比如你屋外那对吵嚷着的小情侣。
你一言,我一语。你脑袋迷糊听不真切,只觉得女孩儿娇嗔与责骂并重,听着是吵架但总有种打情骂俏的味道。
你被他们吵得烦燥,嗯嗯唔唔地睁了眼,却是蜡烛昏黄的光线先映入眼底。身旁的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在烛光底下看书。
察觉到你的动静,他放下书向你看过来。暖色调的昏暗光亮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柔和。睡服领口微张,露出一点在烛光下稍显蜜色的皮肤。身后的长辫在睡前被他拆了放下来。深褐的长发带着点暗金的光,柔顺的一把披下来,堪堪够到他的腰间。
“……是太亮了吗?”他伏下身子掖了你的被子,把声音放得很轻。你摇了摇头,察觉到屋外响动的阿离皱了皱眉。他把蜡烛吹熄了,而后把掌心覆上你的双耳。
“不要听。”他说。
你迷迷糊糊点了头,复把眼睛闭上。
很快地,你感觉自己的怀里钻进了熟悉而温热的一团,只是耳边的暖意从未远离。
十二
阿离看的书是记录着药理的草木图集。那郎中看起来昨昨呼呼的样子,事实上却是有花心思教他的。阿离也学得快,现在他已经能熟练地给你配药了。
只不过他对煮药有着比那郎中更为古怪而苛责的讲究。比如清心要在一天中的哪个时辰,在哪个山头摘是最佳,又比如说煎药的火候要精确到哪个度,大或小那么一点点都不行。
但多亏了阿离的福,你的伤也好得快。要不是他一再坚持,你头顶的绷带早就能拆下来了。
一日你趴在煎药的灶头翻他那线装书,发现是晦涩难懂的古璃月语。古璃月语遣词造句极精极简,钟离和行秋都曾尝试着教你,但都在你瞅着那白纸黑字天书的困顿眼神中以失败告终。
导致你现在对这文字一知半解,在这个年代简直就像个文盲。
阿离在一旁把药汤从砂壶中倒出来,苦涩刺鼻的味道一瞬间充斥了你的鼻腔。他把黑不溜秋的一碗药搁在你面前,你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
他走到窗前把窗开得更大让风进来,然后拿出了一碟桂花糕。
你熟门熟路地摸上去拈起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嚼。
“好吃!”你连连夸赞,“阿婆的手艺又好了!”
阿离眉眼弯弯笑了出来。他摸了摸脖子,把视线移开一点后又看向你的眼睛。他有些不自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