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眨了眨眼睛,怀中的殷雪重也转过身来,他眼中的金色还未尽褪,看人之时颇为冷淡。
两双同样毫无感情的眼睛齐齐望了过来,带上些冷漠的好奇与打量。
宿兰时眨了眨水雾弥漫的眼睛,她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腾出一只手将自己多余的碎发捋到头上,脸上带着梦幻的微笑,开始疯狂写写画画。
时不时有疑似痴傻的“嘿嘿”声传来,与宿兰时初见的神秘与柔弱大相径庭。
青宁收回目光,世间人有千万种,宿兰时大抵是比较矛盾的那一种吧。
她不理解,但尊重。
剑冢少有声音,环绕在殷雪重身周的剑早在烟霞出世时便回到自己的位置,青宁的劫雷亦尽数散尽,此时只余呼呼风声和宿兰时写写画画的声音。
温照夜走上前来,蹲下身与青宁视线平齐。
她看向殷雪重:“可有痛楚?”
殷雪重盯着她半晌,半晌扯了个笑:“若我说有呢?”
温照夜看着殷雪重眼中已经彻底消散的金色,她慢悠悠地后退一步,扔给青宁一粒纯白的丹丸。
她缓声慢调:“那就吃药。”
宿兰时也已经画完,她走上前来,热情褪去,又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哀戚模样。
“这十几年来我都在断愆崖,是你的师姐,请多关照。”
说着说着她像是要哭出来,不止眼睛雾蒙蒙,声音也像是带着湿漉漉的夜雾。
青宁只在剑冢这一亩三分地,若非任务,她怕是连殷雪重也不会认识,她有诺必践,便不会轻易给出承诺。
于是她只是看着宿兰时,眨了眨眼睛,算是认下了她的身份:“师姐。”
宿兰时冷不丁地凑近,弯曲成不合常理的扭曲形状,无骨的蛇一般吐着信子:“你知道什么是断愆崖吗?”
青宁怎会知道,她摇摇头。
“那你知道我的存在吗?乔林秋没有介绍过我?”
“深居简出的师姐。”
宿兰时将眼中的水雾眨掉,向后拉开距离,她冷不丁地询问,“楼沉玠呢?”
“情修,师兄,游历人间。”
殷雪重不耐烦宿兰时的问话,师姐就师姐,靠这么近做什么?他言简意赅地代替青宁回答。
宿兰时察觉到殷雪重不耐的态度,她垂下眼,天生盈满愁绪的五官便流露出委屈巴巴的可怜来,只可惜,在场无人吃她这一套。
宿兰时的声音带了些哽咽:“那魇族——”
她正欲继续,却察觉到空气中分外焦灼的味道,循着热度望去,殷雪重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一小团赤红的火焰正在燃烧。
察觉到宿兰时的视线,殷雪重背对着青宁对她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他并未忘记宿兰时一开始对青宁的攻击,如非如此,青宁也不会分身乏术被劫雷贯穿身体。
如今她虽不去计较,但血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
再问,就杀了你哦。
察觉到殷雪重身上真真切切的杀意,宿兰时知趣闭嘴。
魇族虽然免疫一切灵气,一般修者连他们的毛都割不掉,但并非不可杀。
否则这天下早就是魇族的天下了。
恰好,眼前这一人便是这些年来屠戮魇族的主力。
宿兰时并无偶像包袱,否则也不会时不时抽风故作哭泣状,感知到殷雪重实打实的杀意,她后退几步,果断拉着温照夜离开。
“我的灵感突然来了,温照夜,我们回去再构思构思。”
青宁对殷雪重的本性早有预料,毕竟在她与殷雪重初见时他便是一副全世界都欠着他的臭屁样子。
只是越长越大,殷雪重反倒在她面前愈发收敛。
她并未说话,看着宿兰时与温照夜一黑一粉远去的背影,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殷雪重随手拿起身边的烟霞,随意得像是宗门中随处可见的为弟子配备的木剑铁剑。
他蹲在青宁面前,即使已经克制,但视线依旧流露出天生的侵略性,他看向青宁的胸口到肚腹,这是之前巨剑贯穿的地方。
青宁任他观察,殷雪重伸出的手在即将落到青宁肩上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他的视线绕过青宁看见她身后那柄透明的剑:“当真无事?”
青宁握住殷雪重欲收回的手,另一只手覆在照影之上,阴影闪过,照影便如同水波般在空中消散,与此同时,青宁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道游鱼似的剑形银痕,她罕见地主动解释:“照影即是我之部分,所以……”
青宁拉着殷雪重的手不断靠近,看着殷雪重不断放大竟显得有些痴傻的瞳孔,眼中也带了些笑意,她轻轻地用脸蹭了蹭殷雪重的手心:“没事的。”
“哗”地一声,霞光耀耀的烟霞孤零零地落在了地面,发出不满的铮鸣。
殷雪重猛地直起身来,手脚突然变得无比僵硬,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颇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
“去藏书阁。”
青宁眨了眨眼睛:“我也去?”
殷雪重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声音低了许多,又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了:“是我想去。”
即使殷雪重不提,青宁也会去藏书阁,之前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