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呈现出一片深蓝,云层藏起了月亮,偶有几线银白的微光撒在沿途的树叶上,就像深秋夜里结成的霜。沿途石筑的灯龛里已经点上了蜡烛,烛光影影绰绰,前路朦朦胧胧。相较于惊鸿楼的热闹非凡,后院安静得反倒让人心生不安。
“听锦瑟说,你这些天到处寻我?”柳落白并没有揪住方才的事不放。
我心里一黯。
——原来,他回来第一时间见的锦瑟。
“哈哈。”我干笑两声,“这不是担心你么。”完了又遮掩似的补上一句:“毕竟是我的靠山嘛!”
“只因为这个?”柳落白突然停下转过身,我差点儿跟他撞了个满怀。
“公子——”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慌忙检查了一下食盒——还好,没洒出来。
“林阿六,你就这么惦记那点儿吃的?!”柳落白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意,面沉如冰,我下意识地双手紧紧环抱住食盒。
明明是他突然转身,怎么还莫名其妙生上我的气了!
“你……”我脾气上来,正待跟他辩个清楚,忽想到先前的正事还没个头绪,决定不跟他斗嘴皮子:“我这不是怕汤汁洒出来脏了公子您的衣服嘛。要说还真是,这云纱得穿在公子您身上才有那仙君临世的味道,幸好盒子严实,否则卖了我……”
当看到胸口处云纱破开的口子,我大吃一惊,放下食盒便围着他前后上下不停地查看。
“我没受伤。”柳落白按住我慌乱的手,眼里的星光多了几许温柔,“哼!不过几个鼠辈,我可没让他们占去便宜!”似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话里带上一丝杀意。
鼠辈?
鼠辈怎近得了他的身?!
柳落白的手带着些微凉意,就像这秋天一样,不寒不暖。
“下次带上我。”再没发现别的裂口,我抽出手埋头低声道,心里沉得有些发痛。
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那人眼里满是欣喜:“这么担心?!”许是那双眼睛里溢出了太多陌生的喜悦,我竟也差点沉溺进去。
但也仅仅是片刻的分神,我羞恼地拍掉他的手,提起食盒便往前走,回怼道:“先前哪次不担心你,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待我走出几步,却发现柳落白没有跟上来,纳闷地转身一看,却见他仍立在原处。
此时,一阵风将莫名的忧伤吹进了我的心里。
回到拙园不多会儿,锦瑟便着人将备好的热水送了过来。
我抱着手半依着房门,看小厮们将热水不断倒入浴桶,既羡慕又嫉妒——不愧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解语花啊!
眼看着仆役们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我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后飞快地关上院门,运起灵力支起了灵帐。
待一切备妥后,我伺候着柳落白脱下外衫和亵衣,趁着取发簪的当口偷偷将他前后又看了个遍,这才暗舒了一口气——除了陈伤留下的疤印,没有新伤的痕迹。尽管这一切我自认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还是被某人看在眼里。
柳落白谑笑道:“想看就看,别偷摸的啊,好看么?”
“再好看的东西看得太久,自然也就习惯了。既是习惯了,即便再好,也就普通了。”我搂过干净的换洗衣物,背对着柳落白,一一搭在木施的横架上。
因着这玩笑话,萦绕在心头的暧昧与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有道理。”背后传来水溢出的哗哗声,柳落白舒服得拖长了尾音,“难怪我看了你好几十年,都没习惯。”
我停住仔细想了想,才吃过味儿来,气急败坏地正要发作,一道白色的影子便飞了过来,恰巧落在我头上,罩住眼睛。
“柳—落—白——“我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
“既然习惯了好看,”轻笑中,罪魁祸首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只见他慵懒舒展地靠着浴桶。水汽氤氲中,精壮的上身隐约可见,略带沙哑的嗓音中尽带蛊惑,“那要不要也习惯一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