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几日,我总算能勉强支着身子在院子里走走。
刚立了秋,日光反而毒辣起来。倚着廊下的栏杆,我望着院墙边的几株兰草静静发呆。
“哎哟,阿六啊!你怎么坐这儿来了!”余姐的声音突然响起,炸得我脑袋生疼,“回屋回屋!一冷一热,可不容易着凉嘛!”
她疾步走来,说着便要挽起我回屋。
“姐,我就出来透透气!再在那屋里呆下去,人都要霉了。”我拉着她胳膊,软声恳求道。
不知是柳落白授意,还是锦瑟有心,躺着的这段时日都是余姐悉心照顾着。虽然还跟柳落白赌着气,但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人也松快了许多。
“让她在这里待会儿吧。”
这声音,化成灰都认识。
我背对着来人站起来,拉着余姐便往房间走:“走吧走吧,咱们回去吧。”
“阿六!”余姐一把拽住我,笑靥如花,“公子回来啦!可巧了不是,我正好要去鸿院瞧瞧,给阿六做的参鸡煲还在锅里炖着呢,这里就麻烦公子看顾一二啦。”
说完,余姐对着我的手又拍又打,小声斥道:“松开!人公子来几回了,你都闭门不见。今儿姐姐可不惯着你了啊,没见过丫环给主子使脸色的!”
“你们聊,你们聊啊!”对上柳落白,余姐的脸又笑开了。
“哎!”奈何余姐脚步如飞,剩下的一个“姐”字刚说出口,便被风给吹散了……
“这般不想见我?”
下一瞬,柳落白出现在我身前,挡住了去路。转身,又看到胸襟上熟悉的衣饰花纹。
我铁了心不理他,埋着头向左跨出一步,他挡住左边;向右,他挡住右边。
“我的想法重要么,不想见便能不见?”我气急地抬头质问。这一抬头不打紧,眼前的柳落白比起之前清减了不少,眼神里透着少有的疲惫。
霎时间,心底的某处顿时软了下来,连带着话里也少了几分气势:“余姐说得对,做下人的不应该揣度主子行事。这几日劳公子费心,阿六在此谢过了。”说完,便要从他身旁穿过。
擦肩的瞬间,柳落白一把拉住我。
“你……你要干嘛?!”后背抵靠在墙上,双手被眼前的男人单手钳制在头顶,我挣扎得甚是无力。
“放开!”如果眼睛能喷出火来,柳落白身上肯定被烧出两个窟窿。
“不放。”
“不放是吧?!”我抬起膝盖便向他腹部撞去。
结果男人的手更快,在腰间一点,我下半身顿时发麻,整个人瘫软着向下滑去。
柳落白的大手及时搂住我,脸上浮起笑意:“余姐说得对,不该惯着你。”
我恨恨看着他:“惯着我?拿我试香也是惯着我!”
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柳落白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捏着我的手松了松,似要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最后只是低声说道:“这件事确是我思虑不周,做得不妥。”
“思虑不周?做得不妥?”
就这八个字,便要让我再在炼狱里走一遭!
满腹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顺着眼泪夺眶而出:“我平生最恨受人骗,尤其是最信任的人!我敬你爱你,不只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是因为你柳落白哪怕做小人,也是明着坏!我这条命这个人都是你的。你要试,大抵可以直接跟我说明白,可你偏玩儿阴的!”
许是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柳落白明显慌了手脚,欲言又止,只将我拥入怀中一个劲儿地替我拍背顺气。
等到心中的不快发泄完,柳落白胸前已是一片狼藉。
“松开,我累了。”拭去残泪,我找回了冷静。
“你上一次哭得这么伤心,还是我被那几个老东西暗算的时候。”柳落白的下巴轻轻抵靠着我的头,说起不相干的往事。
是啊,那个时候浑身是血的他让我拿着弑神牌去北斗七星殿找姬无常,我问他:“姬无常认牌不认人,你就笃定我会找他来救你?”
“我信你。”回忆里,他如是说道。
“你信我,所以我要信你么?”我默默地想。
咦?!他的意思是……
可为何不明说呢?
“思虑不周……”我在心底回味着他的话,“难不成他是有了什么打算?”
“提过去有什么意义,我只知人心会变。你会,”我一把推开他,红着眼睛说,“我也会。”
柳落白深深地看着我,良久之后叹息道:“罢了。”说完,黯然离去。
穴道早已解开,可我仍觉脚上一软,跌坐在地。
“这……这是怎么了?!”余姐惊呼着跑了过来,一边扶着我,一边四处张望,“公子呢?公子哪儿去了!难不成又吵了?!哎呀,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听说公子跟坊主闹了不愉快,怎地跟你也……阿六你别光顾着哭啊……”
阳光落在兰草修长的叶子上,给停在上面的蝴蝶也镀了一层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