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栖又在哭了。
这个家已经被烧得千疮百孔,被烟熏黑的墙皮整日整日的脱落,沈妈妈要每隔半小时去扫积攒在地上的黑灰,
实木刷红漆的桌子没有牺牲,虽然遍布丑陋不堪的烧痕,但已是家里最后一件体面的家具。
现在这张桌子上摆着三碗清水粥,三只碗中间围着一碟已经见到瓷底的咸菜碟。
沈爸爸和沈妈妈坐在一边,沈关观坐在爸妈的对面。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麻木。
栖栖还在哭,白嫩的脸蛋被泪水糊满,她哭得不成样子,近乎窒息。
哭声不绝,餐桌上的人有时会抬头往她那方向瞥去一眼,初始时是担忧的,沈妈妈听见女儿的嚎啕,心酸不已正要起身。
可走至半路,她忽地面无表情起来,眼里闪过对哭声的疑惑:怎么不吃饭站起来干嘛?
于是又顺原路返回,吃那顿完全不能饱腹的饭。
沈爸爸学着沈妈,起身又落座。
作为孪生子中的哥哥,沈关观埋头喝粥,幼小的心脏处抽抽的疼。
他觉得自己在忽略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可是他说不出来,身体传达出的信息只是让他时时记得这种怅然若失的存在。
吃完饭,沈爸爸刷了碗,例行检查过家里没有火灾隐患后,就和妈妈出门上班,
家里便剩下沈关观和栖栖两人。
没人叫起床的栖栖,在门口大哭一场无人安慰后,哭咽地拖沓着小步过来拽哥哥的手。
“哥哥...你们怎么了,怎么一直不理我?”
火灾发生后的数十天,栖栖还是没理解为什么爸妈和哥总是不看她。
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有时候很敏感,她虽然察觉到家里发生了变化,但却始终不明白,这些变化为何会化成灾难降临到她头上。
总之,她只知道,爸妈和哥似乎不爱她了,她在这个家变成个陌生人。
沈关观没有妹妹高,他眉头皱起来,看着栖栖哭花的脸,僵硬地用手抹了抹她的眼睛,很快又奇怪地收回去。
一句话都没有说,哥哥走进他的房间,异常乖地写作业。
栖栖愣在原地,脸蛋上残存哥哥手掌的温度——这和他一言不发的冰冷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巨大的疑惑和委屈压在心头,她一撇嘴,险些又哭出声来。
其实栖栖以前很少哭,毕竟是全家乃至全社区都宠着的小姑娘,谁都不舍得她掉一滴金豆子。
不然,好心疼的。
肚子发出“咕——”的饥饿声,栖栖拍了拍它,抿紧嘴巴哒哒哒地朝厨房走去。
大火那天,厨房的油倾倒,火势顺延而上,原本光洁干净的灶台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于是沈爸爸购进一只一手电饭煲,一家人每天都靠电饭煲做出的清粥饱腹,日子过得很清苦。
其实饭桌上不再有栖栖的饭碗这件事,她一开始并没在意。
小女孩过早地体会到父母的艰辛,所以每当吃饭的时候,她都极乖地自己搬凳子盛饭。
餐桌上忍受无人回话的落寞吃完饭后,栖栖又搬小凳子回厨房够水龙头洗碗。
“爸爸妈妈!我自己洗碗了哦!”
稚嫩的童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家里,满腔兴奋期待换来的是冷漠忽视。
栖栖用湿漉漉的手拍拍脸,“没事啦栖栖,你乖哦。”
学着大人们以前的样子,她接着摸摸自己的头,挪着小步子回房间睡觉。
只有睡觉来度过枯燥的光阴,家里绝大部分的书都烧了,她现在还没有更多的娱乐方式。
*
现在,电饭煲里还剩下浅浅的一层粥水,栖栖一勺一勺舀进嘴里砸吧砸吧喝完后,还是感到剧烈的饿。
她想了想,便抱着电饭煲踩上凳子,把锅注水洗干净。
洗了锅,栖栖不敢去拿米煮饭,毕竟家里米太少了,她只能去橱柜里舀两勺玉米粉,用碗接水煮好粥,脸颊高兴得红扑扑。
刚喝完粥,栖栖转身刷碗,忽地看见厨房门口毫无情绪的沈关观。
“哥哥...我太饿了...”
栖栖指着被喝得干干净净的碗,在沈关观目不转睛的视线下又低下头,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为何,她在家里的处境变得尴尬而陌生起来。
以至于栖栖从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客气劲,对擅自煮粥吃饭这件事更是从内心深处感到不安。
本以为做错事的小姑娘,耷拉着长长的睫毛等待批评。
谁知道沈关观很快移开眼神,进厨房拿了碗接了口自来水,喝完就走出去了。
等哥哥离开许久,栖栖捏着碗口站到小凳子把它洗完。
把碗摆得端端正正,她提着凳子放回客厅,转而沉默地回房。
哥哥不和她说话,爸妈不和她说话。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要栖栖了。
......
捂着被子准备埋头大哭的小丫头,忽然听见房间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老鼠?蟑螂?
年纪太小,冷静不下来的栖栖哆哆嗦嗦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只眼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