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点矿的炼金师说在旁边的土方发现了很多赤铁矿石。
消息带回来的时候甘棠正给殷受展示她刚刚打造出来的铁犁。
甘棠也没想一口吃成胖子, 先造了几个简单适用的。
是一架直辕犁。
犁铧大概有一尺那么宽, 配套着连犁把手这些都做好了, 拉出去就可以用, 整个犁身构造上和青铜犁没什么差别, 只是把犁铧犁铲换成了更为刚硬耐磨的铁质, 翻起土来能事半功倍, 大批量深耕细锄不成问题。
殷受看甘棠摆弄得兴致勃勃,就道, “且不说你能不能供上这么多赭石赭土, 便是能找到, 挖采和运送都需要大量的人、牛、马、车, 你一月才得这么一把,用来耕种并不合适, 对农事作用不大。”
甘棠听得心里高兴, 殷受这一年半载惜字如金,能和她说这么长一句话算是有进步了, 不枉她三天两头就来寻他说话,拉着他看研究成果, 将近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并且明白她真的不是想害他和大殷, “所以我改进了炉子,等技术稳定下来,就不会窝在这里了, 要搬去适合冶炼的地方。”
这个地方得离矿场很近,缩短运输距离和成本,最好是临河或者在半山坡,方便以后利用水力鼓风和自然风,以后技术精进工具完备了,还需要对原矿做分拣处理,窝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一整套的流水作业跟上来,产量提高是迟早的事。
殷受说的有道理,目前的块炼工艺还不算精良,两吨赤铁矿七吨木炭还不定能得半吨钢,用料很是浪费,造出来的铁器比青铜还精贵,是不可能大面积推广的。
甘棠想起晨间下人来报她要的炉子和五百坩埚都制好了,这两天正在试用,打算现在就过去看看进度如何。
再给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能量产出第一批铁犁,配套甘源驯化好的耕牛,等到今年开春,这个村落每家每户都可以再开垦出一倍的土地来耕种了。
没有比看得见成功的进展更让人高兴的了。
甘棠兴致勃勃地朝殷受问,“阿受,你政务处理完了没,今日还要回兵营么?”
殷受摇头,他晨间起得早,练完武时天都还未亮,接着便是处理军务和政务,事情虽多,但不难,早食前他就已经处理好了。
甘棠听了就高兴起来,在犁上拍了拍,“那阿受,下午我从工坊回来,你和我一道去田地,我让你见识下牛耕的威力。”
殷受点点头,两年来所有的工艺都全部整理记录送来他这里,没有半点藏私避讳,这一手铸造工艺在大商邑翻起了涛浪,贵族世家们自有工坊的,扎堆的开炉冶炼,但凡有些成品出来,无一不是价值千金。
拥有一件趁手的铁利器,成了富有和权贵的象征。
这个小村落跟着一点点往外延扩,颇具规模,子民的房屋越建越好,田地里禾苗旺盛,春秋皆有能种的粮食,炉子里倒出来的废渣石铺在土路上,暴雨天也翻不出泥泞来,整个村子看起来十分的干净整洁,店铺酒肆一家接着一家,整条街上都是可见的热闹。
村民们还不知甘棠是殷商圣巫女,对她已然尊敬之极。
所过之地一年成邑,两年成富邑,用这句话来说甘棠一点都不为过。
她今年虚岁十四,不过比他大一岁零几个月,身形瘦小成日吃不饱饭的模样,却已经做出这么大动静了。
殷受立在窗边,看着甘棠急匆匆往工坊去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间的短剑,心里复杂难言。
外头唐定进来禀报说大王子微子启来了,请他酒肆小聚,殷受吩咐道,“说我去工坊有事,改日再聚。”
唐定应了声是,退下去了,殷受想着左右无事,便当真往工坊去了。
甘棠每一项工艺进程殷受都知晓,对工坊也不陌生,一路径直往甘棠新盖的大工坊去了,只连屋角都没看见,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跟着颤了颤,远处烟尘滚滚,正是甘棠新盖的大工坊。
殷受心头一跳,立马朝那边奔了过去,远远瞧见烧红的矿渣溅得四处都是,心里念了棠梨两个字,无意识便屏住了呼吸。
棠梨。
殷受目光在工坊里搜寻,见见到人,只听得见有人在惨叫,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没有,没有。
殷受立马冲了进去,“棠梨!棠梨!”
甘棠离高炉最近,察觉炉内有异样的响动时已经来不及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和破坏力是出事前难以想象的。
甘棠眼前一时清醒一时模糊,耳朵里轰轰轰的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忽快忽慢的心跳和呼吸声,脑子是木的也不知哪里疼……
沸腾的铁水溅得四处都是,通红的矿石和碳条冒着烟,顶上的横梁直接掉了下来,破开一个大洞,工具散落各处,新盖起来的工坊眨眼间就成了断壁残垣,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我的腿!我的腿!”
痛苦疯狂的哭喊声将甘棠混沌的神志拉回了现实,甘棠猛地晃了晃头,强忍住恶心想吐的**,寻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