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降临什么灾害, 子民们不敢枉议, 也不管怪天, 怪地, 每每都只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卜卦祭祀着, 以祈求上帝息怒, 天神息怒, 惠泽恩赐。
这一场天崩地裂成了所见者的噩梦,她说的话变得格外有效, 人自动分列成十余列跪好了, 连那些因太过恐慌不省人事不知死活的人, 也被人自主抬到一边, 不敢碍了圣巫女的眼。
下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小雨的淅淅沥沥声,甘棠静声道, “我先前吩咐什么, 就做什么,一切依照诏令行事, 各人该去什么什么地方,该做什么, 现在立马去办,我言尽于此,望好自为之。”
甘棠平声静气, 手里握着长弓,云淡风轻,下首跪着的人匍匐着颤声应是, 有几人跪着前行了两步,朝她不住磕头,口里请天神饶恕,请圣女饶恕,自行了断了。
许是方才朝她扔过石块的。
鲜血染红了石阶,被雨水冲刷开,晕红了一大片,甘棠神色淡淡,朝后头的医师招手道,“去看看,活着便治好,死了拖走,火化掩埋罢。”
“都散了。”
甘棠吩咐完,不见有人起身离去,哂笑了一声,径自下了高台,先回住处了,她原本便风寒未愈,再加上方才闹了这么一出,淋雨受了凉,身体很不舒服,上山采药定是不成了,得立马煎药服下才行。
“恭送圣女……”
人群拨开两边,无人敢抬头直视,甘棠路过崇明和共沉身边,见他们一并跪着,开口道,“走罢。”
共沉应了声是,起身时腿软趔趄,被旁边崇明扶住了,两人对视一眼,皆瞧见惧意和后怕,再看身后随行的卫兵,个个皆是面色木然,又畏又惧,这一场天崩地裂的惩罚,大概成了这数万所见者的噩梦了。
他们愿意奉上一切,只求圣巫女息怒。
甘棠很快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首先这些人针对她的情绪像是被洪水洗刷了一遍,变得单一无比,完全感受不到恶意,大概是不敢对她有恶意了。
所有人对圣巫女的敬畏和敬服,让这个城镇变得井井有条,做起事来事半功倍,甘棠看了眼已自动往土舍去的患者,心里倒真笑了一笑,不曾想她还有能垂拱而治的一天。
付名亲自带着药材和医师,赶来的及时,甘棠一回府便见到了人。
付名年二十,如今已然是名满天下的大医师,甘棠接过平七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汽,温声问,“怎么亲自过来了。”
付名眼里都是温温润润的笑意,指了指她的头发道,“我已经吩咐医师照着您的方子制药去了,您还是先沐浴更衣过,免得加重了病情。”
他话说得关切随意,心里的善意不多不少一如既往,甘棠心里倒是愣了一愣,毕竟像平七他们,回来后无形间对她都拘束了不少,崇明原来对她态度随和自然,亦臣下亦朋友,方才也彻底变成了敬畏,言行举止间不敢逾越半步了。
付名虽恪守礼仪,但待她的情绪,和先前没什么分别,完完全全一个心思存粹的少年人。
甘棠让平七安顿他,“付名你赶路劳累,先好好歇息。”
付名摇头,指了指她的额头手臂,“您先清洗干净,我先给你处理伤口,流血了。”
甘棠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自她身边出了绿丫那件事后,她便不爱用婢女了,此次出行,凡事皆是亲力亲为,这点小伤,还难不倒她。
付名就笑起来,“棠梨我只是医者,医者无男女之别,自您同储君成亲之后,我便只当棠梨为师友恩人了,我问心无愧,便是储君来了,也是这般道理。”
他这人何时相处起来都让人觉得轻松,如今谁见了她腰也要多低两分,说话瓮声瓮气生怕她动怒发脾气,只怕也难有个医师敢来摆动她脑袋的,甘棠便点头应了,“你稍坐。”
像涝灾瘟疫这样的群体**件,有时候难的不是技术,而是这样那样人心不一的原因,拖后腿和坏事的永远是自己人,有了先前那么一出,亲眼见过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敢动什么歪心思的,她说往东,绝不会有人想往西,再加上粮草和药材及时到位,已没什么需要费心的了。
殷受领着一千骑兵,快到名川时便听见了轰鸣声,大地的震颤让马受了惊,远处山林间腾起来的烟尘有如遮天蔽日,他心里惊骇凝重,是因为前面十里外就是名川,甘棠在那里。
身旁的士兵早已下了马跪地磕拜,大抵是以为神明降罪,天罚了。
倘若当真是天罚,甘棠的处境可想而知,他日前已接到崇明的来信,明川起了涝灾疠疾,如今再有这么大动静,实在是雪上加霜了。
甘棠请付名帮忙上了药,医药这一块让付名统领着没问题,崇明管着其它政务,她手上无事,又加之疠疾的事有了进展,子民们自发阻止了小队随崇明疏通河道,排水蓄池,建造新房舍,她肩上卸了重担,精神放松下来,专心养病了。
殷受还未至圣女府,先遇上的崇明,知道了那天罚之事,天罚无错,但这‘天’,无疑是甘棠了。
殷受看见了四分五裂的山,凉气自脚底窜进心里,凉得发寒,他道该感谢甘棠先前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