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的牵绊, 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带来。
与曹初不同, 曹昂对生母刘氏是有记忆的。
模糊的印象中, 刘氏抱着刚出生的曹初，牵起曹昂的手，声音温柔：“她是你的妹妹。”
曹昂小心翼翼地接过, 只觉得刚出生的小孩子软得一塌糊涂，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碰坏。
真脆弱。
对于曹昂来说, 曹初是他除父母之外的第一个至亲。
很小，需要保护。
刘氏很早便离开了, 病逝前, 她的唇边依旧挂着恬淡的笑意。
她拉着曹昂小小的手, 将襁褓中的曹初放在他怀里，轻轻道：“要记住……这是你妹妹。”
一直到记忆中的光影变得模糊, 这句话都留在曹昂心里。
刘氏的目光里饱含了很多东西，是希冀, 是期盼。
其实不用刘氏嘱托，曹昂也会照顾好曹初, 因为他是兄长，和曹初流着相同血液的兄长。
距离刘氏死去的时光过了有多久呢？
久到就连曹操都对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人淡了印象。
可曹昂却始终记得这个生母, 而且曹初的存在始终提醒着他这一点。
起初，作为养母的丁夫人对曹初很不错, 几乎是视若己出。可当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 便逐渐疏远了这个养女。
谁会喜欢自己的养子始终惦念着生母呢？
惹她不喜的, 纯粹只是曹初的身份而已。
曹昂不会去指摘丁夫人, 因为丁夫人本就是养母，对他们兄妹有养恩，她从未做错过什么。
于是他便换了个方式对曹初好，像长辈一样照顾她，希冀能弥补一些本该来自父母的殷殷关切。
起初，年岁尚小的曹昂对这种身份转变有些猝不及防，时常闹出笑话，又或是不自觉地像寻常兄弟一样跟曹初玩闹。
时间久了，便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成为了习惯。
如此，他看着曹初渐渐从一点点的孩子长成秀美的姑娘，习得一身剑法，有了属于自己的抱负。
甚至还有了心上人。
曹昂很高兴。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空落之感。
曹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她甚至还想反过来保护他。
在哭笑不得的同时，曹昂的心底又涌现淡淡的欣慰，比冬日的煦阳更暖。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
无论曹昂办什么事，都能做到十分周全，唯独带在身上的护心镜总会遗忘。
记忆中，少女的眉眼明媚而娇俏，甜甜地笑着，细心给他戴上护心镜。
曹初对他的关切不掺杂任何私心，单纯只是希望曹昂一切安好而已。
直到现在，每逢御驾亲征，偶尔曹昂起了玩心，故意遗忘护心镜。曹初果然会笑着上前替他带上，一如当初模样。
那样干净、又全无阴霾的笑容。
他们的意见很少有相左的时候，唯独当初对于汉室的态度大相径庭。
但凡要顺利地办到一件事，多数都讲究水到渠成。
当曹操把一切的路铺好了，即便曹昂心底不愿意做那件事，也会有人帮他做。
谁不想当皇帝？
是个人都会有欲望，既不是石头也不是圣人的曹昂自然也有，但他懂得克制。
在他的观念里，这是不应该的。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他们懂得理性和克制。
或者说，在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曹昂身上，还留有那么一丝所谓的“忠”。
都说“忠孝”，这两个字既然放在了一起，便是代表那个时代的人们把“忠”与“孝”看得同等重要。
在曹昂面对忠和孝的互相冲突、选择闭门不出作为逃避的时候，他的府上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郭嘉。
曹昂对郭嘉的观感很复杂，不过他知道郭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便立即吩咐待客。
郭嘉并没有留太久，他仅仅只是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
“她担心你。”
曹昂忽然笑了，唇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我不是一个好兄长。”
郭嘉也笑了，微微摇头，扇骨轻点手心：“不，你是。”
即使郭嘉不说，曹昂毫无疑问会选择站在曹家这一边，只是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
而这段时间，无疑是很痛苦的。所以曹初才会担心他。
在曹昂最纠结的那段时间里，曹初主动找上他，并且还试图用她的“歪理邪说”来安慰曹昂。
尽管她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可曹初的这份关切却瞬间化解了曹昂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她如此关心他，这就够了。
还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呢？
……
天子受禅登基。
冠冕上的十二颗白玉珠相击而响，步伐沉稳，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俊颜上，长翘的睫毛映下一小片阴影。
庄严而繁复的冕服盖住了曹昂身上的那份温润，眉宇间的贵气却前所未有地凸显了出来。
望着被转交易主的传国玉玺，受禅台下与公卿大臣立在一块的曹初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