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惟慕启程前往商州。
日落前一个时辰,马车行驶进了一片密林里,树木高大直挺,偶有松树穿插其中。光线斜斜地射入树间,潮湿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香。
前方不远处,一群黑衣人排排站在路中央,直面前方行驶而来的车马。
沈惟慕这次出行,有两辆马车,一辆乘人,一辆载物,另有康安云带十二名侍卫骑马护行。
马车骤停。
当吴启掀开车帘子的时候,沈惟慕正啃着柳无忧给她做的琥珀糕。
柳无忧看到外面的阵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黑压压一片,近百人!
这些人不是刺客,就是劫道的匪徒!
他们这边护卫才十二人,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柳无忧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抓紧手中的盘子。
沈惟慕撩起眼皮,看一眼外头这些人,吃剩半块的琥珀糕不舍放下,就边啃着边下了马车。
“公子别去!”
柳无忧担心沈惟慕轻敌,自恃京兆尹之子的身份,以为对方就不敢随便下手。
公子年轻,心思纯净,哪里知道这些都是亡命徒,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柳无忧到底拦晚了,沈惟慕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沈惟慕刚走到路中央。
突然——
黑衣人们齐唰唰跪地。
黑衣人们齐声高喊:“属下等恭送教主!祝教主一路平安,顺风顺水,所到之处皆乐土!属下们敬等教主归来,肝脑涂地,誓死保卫清月教!”
啪!
柳无忧手中的盘子掉落,脑子嗡嗡的。
清月教、教主?
沈小公子竟然是清月教教主,可止三岁小儿啼哭的魔教大魔头!
可是,大魔头的名号已经传了二十多年,沈小公子尚不足二十岁……
沈惟慕遗憾地敛眸。
喔,是他的人?
不用动手了。
沈惟慕默默把掌心里已经搓成鱼籽大小的琥珀糕,一颗颗塞进嘴里。
“教主,这是八大长老敬送教主的离别礼。”领头的黑衣人举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送到沈惟慕跟前。
沈惟慕没动。
康安云替沈惟慕掀开红布。
十根粗细不一的小拇指赫然呈现,被整齐地摆放在托盘内。
指根断口平滑整齐,是死后切断。
也就是说,这十根小拇指,对应十个死人。
“这是暗影阁排名前二十杀手的手指。长老们说了,这些小礼物只是开始。敢暗算教主者,杀无赦!”
“暗算教主者,杀无赦!”
“暗算教主者,杀无赦!”
“暗算教主者,杀无赦!”
……
一群黑衣人跟着齐声高喊。
沈惟慕轻咳了一声。
领头黑衣人似乎领悟为,这一声咳是教主不耐烦嫌吵的意思。他马上拱手,迅速带领众属下告退。
马蹄声阵阵,路面上黄尘飞扬,须臾后,尘归土,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沈惟慕瞥向端着“手指托盘”的康安云。
目光淡淡的,却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威压感。
康安云赶忙跪地请罪:“是属下查明清秋的身份,回禀给了八位长老。公子身受重伤,这些日子一直咳血,属下怕公子得知清秋的背叛,怒极伤身,擅自做主没向公子禀告,请公子责罚!”
松香味的风自林间吹来,树叶哗哗作响,康安云冷汗涔涔地跪地,被长久的寂静逼仄得近乎窒息。
“八大长老是谁?”少年声音如同清泉,悦耳得听不出是否恼怒。
如今这场面,反而越是情绪平静,越让人心惊胆战。
“回公子,属下真不知八大长老是谁,除清秋一事,属下从未对公子有过隐瞒。”
康安云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疑惑公子怎么会突然又问这个问题。
听起来,原身以前也问过康安云同样的问题。
这就有趣了,原身身为教主,竟不知教中长老的身份。
所以,他现在只是一个顶着清月教教主名头,却并无实权的“吉祥”摆设。
“——是我的属下。”沈惟慕补上后半句,“你僭越了。”
原来公子刚才的问题指这意思,他误会了。
康安云赤诚磕头,甘愿领罚。
“属下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自属下跟在公子身边开始,属下便只认公子一个主人,誓死不变。”
又是一阵安静。
嗒嗒嗒……
这时候,有一名青衣男子骑马路过。
一般人路过这里,突然看到路边停着一伙人,都会忍不住好奇瞧上两眼。
这青衣男子却不是。
他骑的马不快,不像有急事,但对路边发生的事也并不好奇。
他微微晃着脑袋,很自在从容,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等马蹄声消失了,沈惟慕才扯起嘴角,对康安云笑得温和,“好,只原谅你这一次。”
前两个字语气很轻,只有近他身前的康安云听到了。
其余人只以为公子经过斟酌后,大方原谅了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