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春天来得早。
初春时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也是春天最冷的一个月。
只是馥橙并没有机会体验到那种冷,因为那一个月,他都是在屋子里度过的。
馥橙受不住寒,俞寒洲总不放心他,几乎一整个冬日都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到了春天,春寒料峭,俞寒洲依旧将他圈在府里。
馥橙每日醒来,屋外是烤得暖烘烘的炉子,双足一落地,连地板都是暖的,底下全是热炕。
这么被宠着过了最冷的日子,及至今日出门,天气已然有些热了。
大殿里此时歌舞升平,馥橙却早已随着俞寒洲离开了宴席。
汉白玉造就的新轮椅推起来有些重,坐着却很平稳。
馥橙安静地端坐于轮椅之中,俞寒洲在后面推着,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肃静。
不知何时,屋檐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馥橙侧头,看着被慢慢淋湿的花草,双眸微微弯起,道:“这是我来到这里,头一回看到陆地上下雨。”
“喜欢?”俞寒洲问。
“嗯,很久没见到,还挺新奇的。”馥橙点头。
雨声使人平静,馥橙闭上眼,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俞寒洲稳健的脚步声、轮椅咕噜咕噜转动的声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暔渢宁静。
哪怕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复仇。
经过长宁殿的时候,俞寒洲停了下来。
馥橙疑惑地往里看,却见一名陌生的青年快步地走了出来,朝俞寒洲躬身行礼。
“子鱼见过俞相。”青年一袭青色官服笔挺,面色严肃,只是似乎官阶并不高。
俞寒洲应了一声,道:“任声在哪里?”
“刑部尚书正陪着陛下下棋,陛下原本想去寻太子,被任大人劝住了。长宁殿内外皆有重兵把守,陛下见了便……没再反抗了。”
“是吗?”俞寒洲漫不经心地反问,又望向殿门。
“俞相可要进去?陛下已提了数次,想要见您。”
“不急。本相还有事要办。”俞寒洲拒绝了,“让任声继续陪着陛下,倘若陛下动用护驾的金吾卫,便配合他演,拖到本相回来为止。”
说完,俞寒洲又强调了一次。
“记住,金吾卫不要归队。现在他们是陛下的大内侍卫,陛下在一日,他们就一直是大内侍卫,明白么?”
“是。”青年又鞠了一躬。
俞寒洲这才带着馥橙离开。
馥橙回头看了一眼快步往回走的青年,道:“他看起来好像辈分很小,可是年纪跟我差不多。”
俞寒洲笑道:“任子鱼是刑部尚书任声的表弟,平南将军任故是他的爷爷,也是我的下属。”
“噢。”馥橙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并不怎么理解这个辈分。
就像他一直不懂,俞寒洲为什么一堆爷爷辈下属一样。
不过想想,俞寒洲的救命药能延年益寿,之前又曾经因为小被子妖死而复生过,平时俞寒洲对待他又极为宠溺包容,总当他是小娃娃,所以……俞寒洲的真实年龄……
也不是不可能……
馥橙微微吸了口气……
不,这不重要。
馥橙又摇摇头,及时打住这个危险的想法。
只要他一直不知道,俞寒洲就永远年轻,永远跟他一个辈分。
是的,就是这样。
馥橙想了想,举起手往后摸。
他手腕纤细,这么一举起来,宽大的衣袖往下滑落,便露出白玉般的一截小臂,看着多少有些瘦骨伶仃。
俞寒洲见了便抑制不住皱眉,立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少年的手,温声问:“做什么?”
“想牵一下。”馥橙认真地说。
他是用跟平时一样的语气在说话,可听在俞寒洲耳中,就怎么听都像在撒娇,又干净又温软。
俞寒洲握得紧了些,馥橙发现了,也没在意。
轮椅缓缓往前行进,馥橙感觉心中彻底安稳了,方捏了捏俞寒洲的手,又松手往回缩。
“你快推,说好了正事做完,就带我去春游。”
“好。”俞寒洲多少有些恋恋不舍,却并未表现出来,配合松了手,就推着轮椅改道。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供女眷休憩的柔沁殿,为了不波及到无辜的女眷,贵妃早已带着总尚宫过去清人,无关的女眷皆被安置到其他的宫殿去了。
馥橙在柔沁殿外殿见到贵妃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他看了一眼俞寒洲,男人便肯定地朝他微微颔首,低声道:“贵妃是俞家的远房亲戚,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六年前选秀入的宫。”
“自愿的吗?”馥橙不解。
“呃……”俞寒洲顿了顿,道,“她自十五岁便立志母仪天下,实在不可,当太后养些美貌的面首,也是极好的。”
“呃……”这回轮到馥橙沉默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古代的事业型女性,最关键的是,贵妃看起来一副温温柔柔小家碧玉的模样,实在人不可貌相。
两人一进殿,贵妃便忙不迭起身走了过来,道:“俞相可算是来了,本宫瞧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