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行刑可看,再加之上街的人原本就多,人流从各处小溪汇向了大河,把这条温县最热闹的长街挤得满满当当。 有女眷和小郎君在,刘志反应很快,带着她们躲进了身后这家书铺,并且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冲撞。 这家铺子里只有零星几个文士在挑选书卷,暂时看起来是安全的。 外面的人还在往刑场方向挤,一时半会应该是出不去了,王昙没有被刚才的场面吓到,见铺子里架子上放着书卷,又伸出小手想摸摸看。 杜烨见他想伸手够架子上的一本《论语》,便为他取下来,轻声叮嘱道:“阿云,要乖乖看哦。” 她常拿着书教王昙读,知道这孩子聪慧好学,从来不毁坏书页,这才放心让他翻看。否则书籍宝贵,随便拿给无知孩童,这里面的文士们怕是要怒目而视了。 杜烨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有几道视线隔着帷帽落在她身上。但这时在铺子里的几位郎君看起来都是极有礼的,只一瞥就都转了身避嫌。 唯一人看的久了些,杜烨抬头,见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便轻轻行一礼后就背对着他,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温县境内,作如此熟悉的京兆女郎们打扮的,又带着凶悍护卫。她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那人眼神晦涩,低头佯装读书,心里却极不平静。 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切的源头,就是从眼前这个女郎开始走向了不可控。 后来无数次回忆过去,却怎么都不明白,明明万无一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计划,居然会失手。 这个看似不起眼,却幸运躲过了算计的女郎,真的只是靠运气吗?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总有一天…… 他望向门口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按捺着心中的滔天恨意。 **** “劫狱啦!闪开!” “快跑呀!” “踩到人了!让开!让开啊!”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哭嚎,杜烨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从外面有人拼命要挤进店里来。 刘志和另外三个护卫虽然试图将门关上,但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也有些抵挡不住, 王昙听着动静,立马就有些慌了,可他乖巧地没有出声,只是瘪着嘴,眼泪汪汪地朝杜烨伸手要抱。 杜烨从乳母怀里接过他,几人迅速缩到墙角,乳母和侍女把她二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动静。 刘志他们抗不住了,见杜烨已经带着人缩到墙角,也就放弃了顶门,连连后退,把女眷们围了起来护着。 没了刘志几个守着门,不断有人尖叫着逃进这个铺子里,店里很快就挤满了。 好在人们对书铺这样的地方总是心存敬畏的,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过后,铺子里也暂时安全,很快就束手束脚起来,不敢有什么别的举动,生怕碰坏了书。 能逃进铺子里的人,受伤的不多,有些磕碰的,回去养几日也就罢了。 可等外面逐渐平静了下来,出了书铺,才发现长街之上,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呼痛的,还有一动不动的,情况实在糟糕。 杜烨抱着王昙,看着眼前的惨状,眉头紧锁。 应该是有人把要行刑的山匪劫走,百姓们慌乱之下才发生了拥挤踩踏。 刚才的人流涌动,其中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否则在郑植的周密安排下,怎可能如此顺利,只是不知道现在他那边情况如何了…… 温县虽然繁华,但这条正对着县衙的大路倒也没有多长,不断有人从两旁的小巷和店铺里出来救助伤者。 她想让刘志几人也去救人,可刘志却不听命。 这种混乱的时候,安全为上。前不久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杜夫人,这让视严明为救命恩人的刘志暗恨不已。现在情况不明,为保万无一失,他劝杜烨先回官舍等候,自己几人再出来去郑郎君那边听候调遣。 杜烨明白他的顾虑,只好同意。 等她回到官舍,将王昙哄睡,自己坐在廊下,手里握着书卷,心思却半点都不在书上。 这次的事可大可小,无论结果如何,对刚刚上任的郑植都是个极大的打击。 想到他前几日的踌躇满志,杜烨就满心忧愁…… 一直等到傍晚,郑植才回到官舍,神情疲惫,脸上布满了忧虑之色。 他回来的很晚了,王昙早已经让乳母抱去睡下了,只有杜烨还在等他。 简单换洗过后,两人对坐在苇席上,灯光柔和晕黄,郑植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