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师姐的茶是满的,把滚烫茶杯放回去,她习惯性地去摸摸耳朵解热,开玩笑道:“就这些吗——欸,师姐没有喝?”
“些许是来前已经休息过了,”谢归晚随口道,话锋一转,却抬起因咳声而震得有些水润的眸,显出几分专注地看着沈放舟,语气很轻,“也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出门小心些。”
沈放舟很随意地摆摆手,仿佛根本不介意这点小事,点头应着便出了门。
叮一声大门轻合,徒留满室茶香。
谢归晚却未起身休憩。
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这样。
无论自己如何,她总是全然地默默地跟着自己,仿佛允许自己所做的任何事、又可以原谅自己的任何事。
谢归晚微微阖眸按下心中不可言说的心思,放松似的,一点点地转着茶杯。
屋中是极浓郁的岭南凤凰香,在剑阁借住了三年,她知晓这是边映雪饮惯的茶。
所以,她怎么不喝呢?
谢归晚漫不经心地将茶水倒尽了。
无妨,不喝也好。
*
夜色阑珊,白日打退魔军的徽州关呈现出劫后余生的欢悦。更何况在此聚集的百姓已然见惯了战事,所以生活依旧继续,劝酒饮茶声不绝于耳,亭台楼榭亦挂起灿明的灯火。
城主府议事厅更是亮如白昼,今晚是沈放舟以剑阁名号召开的第一场议会,名号上她已然算得上代城主。虽然沈放舟仅有筑基圆满的实力,但光是她白日那惊鸿一剑,便足叫人心悦诚服。
所以今晚无人敢在面上流露出任何轻慢的不敬,大敌当前有人愿意站出来担这份差事也实在是一桩好事,城内有头有脸的各派都派了人早早来候,以听调遣。
议事厅内针落可闻,来者默契地按照惯例就坐,只留台上那宽大的城主椅。
没有助兴和缓的妙音,也并无馈饮来客的灵酒。
过分简单了。
陈湛坐在下首几近门口的地方,眉宇极其阴沉,甚至还透出几分惊惧。
他的师长门派自然不能同剑阁这等庞然大物较量,故而身为剑修,他实在是太想另寻他径,为自己攀一条仙缘。
于是白日见那惊鸿一剑时他立刻起了心思,试图攀上这位前辈的关系,谁知,那青衫人居然是沈放舟。
而沈放舟,是真会同他计较起战场之事,甚至还要将他上告仙盟的!
修士都有轮替镇守边关一年的职责,但如若被仙盟确定有逃兵行为,也许他就要在这苦寒之地待上七八年了。
点真背。
陈湛环望了一圈议事厅,隐约能听见耳畔关于沈放舟的名姓,他捏紧了手中瓷杯,愤恨极了。
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不就仗着师门来为所欲为的么?
想起赴宴前那黑袍人所说的话,陈湛狠心,下了决定。
这时四周却忽地一静。
苍月映出门口一道身影,沈放舟身着青衫背负九歌剑匣,面上是叫人看不出什么的平静。她右手执着半张书卷,黑眸携着难以言喻的威压,缓巡过场内一圈。
众人噤声。
一秒、两秒、三秒——
沈放舟忽然笑了。
“诸位何须如此谨慎,今晚我作为剑阁首徒代城主之位,邀大家前来,正是要寻求各位同道的意见,共渡徽州城难关。”
于是场内便又响起痛快欢畅的问候与交谈,乍一望去,还颇有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沈放舟落座,早到片刻的边映雪面上冷色方才微融,谢归晚最后到,进门时却不知为何微微一顿,视线掠过身旁低眉顺眼的陈湛。
陈湛埋首更低,却愤愤地嘀咕:“病秧子,大排场......”
沈放舟听觉却极其敏锐,她神色骤沉刚要说什么,谢归晚却先按了按她衣袖,眉眼平和:
“何必同小人纠缠。”
“可是......”
对上谢归晚柔和眸光,沈放舟只得被迫停手。
她先将说话那人牢牢记住,片刻后才开口,声音缓而清:“大家皆是仙盟的中流砥柱,我便开门见山了。”
“上任城主身陨的消息已在魔界传开,两界山四关出现一处漏洞,敌军定会以百倍兵力重来。魔主纣寒已然断掉徽州关一切传讯渠道,生死存亡,恐怕只在朝夕。”
众人皆是一惊,未曾料想魔主居然会直接对关城出手。沈放舟顿了顿,待觉察到某些人面上明显的忧虑,才再度开口:
“诸位无需过于惊慌,所幸照霜剑主已然突破屏障,遣送传讯符向仙盟求救,我们只需坚持十天,便可等到支援了。”
下首有一老者缓神先试探道:“坚持十天——想来城主已有筹谋,如若城阵修复完好,闭城不出,或者足以应对此事。”
应对不了。
毕竟届时到来的是魔主纣寒,纵然是因不知名缘故而修为倒退的纣寒,可那也是当今两界中最顶尖的人物。
奢求一个符阵能拦住她,简直像面对强盗的念经和尚,企图用仁德来感化对手。
“不,”沈放舟率先否定其言,眉宇平静,“虽然不知魔主突然锁关是为何事,但假若连魔主都出手,那么距她亲临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