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霜看向了这个心思重重的汉子,知道他方才说起与西越国前朝皇室的事定然有所隐瞒,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马盗首虽然投靠了她,其中有心悦诚服的成分,但毕竟也是被形势所迫,无奈之下顺水推舟的选择。
只要是人,这一生谁没有这样的时刻?
谁又能坚持着,一丝不改自个的标准?人再强,强不过命。
马盗首若不是被她『逼』到如此,难道会认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娘子做老大么?
“就凭你最终还是没有放下那些往日的弟兄,就凭你本来不愿意提起西越国的旧事,还是告诉了我们该知道的,我林乐霜相信自个的眼睛。”
林乐霜一双黑黝黝的眼仁,在冬日的阳光下发散着『迷』人的光芒,她整个人自信而又美丽,就像是梅园那在寒风中依旧盛开的红梅。
马盗首被这神采感染了,“多谢大娘子,知人者智,大娘子智珠在握,马某佩服。”
“马大哥……我还是跟着苟乙唤你一声马大哥吧,言重了。”
“我姓马,名单,大娘子叫我一声马单即可,唐安和苟乙那样的读书人才能当得起公子这个称呼,大娘子叫我大哥,实在是不合适。”
马单,马单,林乐霜在内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马盗首当年投奔元旭,在元旭的麾下做了很久的将领,方才说出自个的姓名。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开端,说明马盗首敞开了心门,虽然只是一条缝。
“马单,你且下去休息吧,我想唐师傅还会问你不少问题,至于那字,你若是想起什么都可以来找我说说。”
“喏。”
马盗首神清气爽地直起身子,离开了林乐霜的院子。
林保在暗中叹道:“大娘子实在是太厉害了,若说这个世上我最佩服谁,一是我们大主子,二就是我们小主子。”
林卫不开心地讲:“自从又来了四位弟兄,在大娘子的心中,我们的位置越来越靠后了,若是这帮盗贼们训了出来,你说小主子会不会换了我们?”
这是三个侍卫们心中的痛。
“应当是不会吧,”林家说:“大娘子做事向来分明,从来不株连,我们也是迫于大主子的『淫』威,不敢不从啊,大娘子的心中都是知道的吧。”
“你们,想太多!”林保说,“只要让我继续跟着大娘子就好,其他的,还不得由着主子们安排?”
大主子让做的事,没做,得罪了大主子还能伺候小主子么?
等到大小主子成婚了就好了,不管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反正,他们是不用再头疼了。
想着今天小主子说的话,说起皇上一定会有儿子,而且不止一个,小主子的表情认真,显然内心已经有了筹划。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主子呢?
林保在心里琢磨着。
作为一个称职的下属,要学会分析主子的需求。
若是每件事情都汇报,原本是大主子让他们来保护照顾小主子,就变了味,成了监控小主子了。
可若是该说的没说,让大主子跟不上小主子的想法,那就是不称职了。
更别提,让其他的郎君们有了机会讨好大娘子,又或者大娘子在府里受了大委屈这样的事。
那就是严重的不称职了。
林保琢磨了又琢磨,决定还是等到淮阳王来看林乐霜的时候,再提上一笔,似有还无,其重要『性』端的要看主子的判断。
且不说林保等人在这里担心将来,马盗首回到了自个的屋子,呆呆地坐了一阵,又躺在榻上想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怀里掏出一副暗黄『色』的丝帛,展开来,只见上面画着许多点和线,旁边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那字都写的歪七扭八,和林乐霜今早拿出的那张符纸上的线极为相像。
“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个『迷』啊,”马盗首叹了口气,又将丝帛揣进内衫收好。
也许近了。
也许,是老天的安排,让他进了林府,遇到了林大娘子。
“父亲,儿子兴许是真的碰对了人,”马盗首在心里喃喃念着,这么多年的忍辱偷生,这么多年的挣扎,本以为,今生兴许都解不开这个谜题,眼前,突然像是窥见了一丝光明。
马盗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自个的运气。
正在慨叹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马公子在吗?”唐安在外面问。
马盗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马公子……哈哈。”
他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打开门,将唐安请了进来。
“唐公子,以后唤我马单即可,”马盗首笑着说:“公子这个称谓适合你和苟乙这样的读书人。”
唐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眉心微微皱起,“马单,这话可就不对了。苟乙擅长书画描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也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我唐家,原来是世家大族,败落的只剩下了我一个,闲来喜欢附庸风雅,书读了一些,但最喜欢的都是杂学,也算不得什么读书人。公子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但的确能抬抬身份,马单你何必妄自菲薄,又太高看这些虚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