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爷刚在书房内歇下,就听到外面有书童和侍女的问答声。
不用问,定然是谢大夫人派人来问他是否要回内院。
实际上还是想问这次去王家有没有议定大女儿的婚事。
谢大爷内心的火被勾了起来,也睡不着了,索『性』翻身披衣而起,将王家送的酒坛子和卤肉从床下的暗格里掏了出来。
本想藏着过完正旦再吃的。
还是先吃了喝了算了,反正斋戒也是从明天才开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今天在王家喝酒喝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谢大爷也不喊书童进来点灯,就着窗外大雪映出来的雪光,慢慢地喝着。
瑞雪兆丰年,这般大雪必然预兆着来年的好收成。
好雪好肉配好酒……很好!
恍惚之间,眼前闪过祖父那张满脸皱纹的脸。
“祖父……”
谢大爷掉下泪来。
幼时,祖父经常告诫他,事事谨慎,只要是在家主的身上发生的事就没有小事。
他洁身自好,却又不能清高在外,只能选择韬光养晦。
圣人先贤说的话,他都照着做了,暗地里对于自个的约束甚至超出了皇族。
这样克制的一生难道不应当有个好结果吗?
可偏偏人生到了中年,却让他觉得索然寡味。
夫妻离心,儿女不亲近。
兄弟也各自成家,变得疏远。
谢家在他的手里也只是守成罢了,即便是这样,也耗费了他所有的心血。
真是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谢大爷自觉悟透了人生残缺为主的真义,细嚼慢饮,喝的正酣。
内室的门开了。
亮光猛地照进来,谢大爷虚眯着双眼看去。
就见到谢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神之中满是没有说出来的质问。
好像是在说,明明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内心煎熬,却躲在这里喝小酒。
“呵呵……”
好一个当家宗『妇』啊。
当初王丰选择王夫人的时候,谢大爷还有些为好友惋惜,虽然王夫人的母家也是世家,但毕竟还是差了些。
若不是当时敬武公主死缠着王丰不放,谢绾又和元平安通款曲。
谢大爷一定会拦着王丰。
他自个的婚嫁全都是按照母亲的要求来的,身世也算般配,母亲喜欢,行事得体。
可是现在……
谢大爷无数次想起年少时心中那点子旖旎。
若是王慧娘嫁给了他,怎么也不会用这样指责的眼神看着他吧。
若是王夫人也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来指责王丰。
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举动神『色』无不都在表『露』着她对于他这个家主的不满。
无声的指责胜过了那些说出来的言辞。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主母呢?
“打断了夫君独酌的兴致,是妾身的不是,”谢大夫人收起脸上的神『色』,摆出贤『妇』的姿态来。
态度越发的谦恭,那隐藏的无声指责就越发利害。
谢大爷心中更恼,借着酒意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掷了过去,“瞧见你就烦,女儿若是被你教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我要和王丰打多少官司,一辈子的交情都被你毁了。”
“砰”的一声,谢大夫人的额头被砸的红肿。
身边的侍女们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全然忘了作为奴婢该有的规矩。
谢家家主和当家主母素来端庄得体,从来不会在下人和外人面前失了风度,今儿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搁谁看了都会吓得不轻。
谢大爷站起身来,绕过他们,晃晃悠悠地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喊,“人呢?人呢?想要斋戒都没有个安生地方,去三弟那里去,我要找我的三弟。”
谢大夫人晃晃悠悠的似乎要到在地上,听到这一句,也顾不上体面了,哭着叫:“大爷这是要让妾身没有活路吗?”
“活路?”谢大爷闻言大笑,问:“你给过旁人活路吗?”
书童们拦在廊道上,苦苦相劝。
大奴立即去请了谢三爷来,这马上就要祭祖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谢大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口口声声道:“我有什么错?于水笙是我让她有的这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么?谢家和于家交好,夫人们往来亲密这是常事?谁家的老夫人像林老夫人一样?王家和谢家本就是共进共退,却为了个外甥女和我们生分,若不是为了女儿,我还不愿意咽下这口气呢。”
谢大爷喝的头昏脑涨,想着什么便是什么,还会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辩论么?
只是不断地嚷着要去三弟那里。
能远离这个哭哭啼啼,最有道理的女人就行。
谢旭和父亲赶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一向严整的外书房狼藉不堪,大伯醉醺醺的只嚷着要见父亲,大伯母发髻散『乱』,额头红肿,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子。
这也太『乱』了。
书童走上前轻声将事情讲了一遍。
谢旭心里明白,这是为了谢灵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