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怂的一瞬间,张亮狠狠的松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连日来的那种如坐针毡、朝不保夕的感觉马上不翼而飞,心底甚至隐隐生出一些期待。
如果房俊有足够的胸襟能够放下以往的仇怨嫌隙,继续让他坐在右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上,哪怕只是一个傀儡他都甘之如饴,马上背叛刘洎投入房俊麾下。
自家的儿子因房俊而残,两家仇怨纠葛势不两立,可但凡房俊能够点一下头愿意将他收归麾下,他又岂会拒绝?非但不会拒绝,甚至会立下誓言死心塌地追随房俊,任凭驱策。
王玄策道:“听闻陨国公今年已经过了五十?”
张亮沉着脸:“怎么,想我尽早致仕?”
他愿意当个傀儡,也愿意在房俊门下当狗,什么贞观勋臣的名誉、资历都是狗屁,他可以不要颜面。但让他放下所有权力致仕归乡那是万万不肯的,如果房俊以此相胁迫,他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屈服。
王玄策笑容可掬:“陨国公年富力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若就此致仕实乃帝国不可估量之损失。您自然可以坐在右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上,过几年军制改革完成枢密院设立,军机处就将撤销,在枢密院重新成立一个参谋处,以您的资历、功勋,或许您也可以争取一下。”
张亮点点头。
就算现在将他踢走,也必然会有旁人空降而来,右金吾卫大将军这个职位基本不可能交给房俊,再换一个人未必有自己拿捏……自己如果老老实实甘当“傀儡”,既挡住了旁人空降之可能,且右金吾卫牢牢掌控在房俊手中,而作为补偿,则是房俊承诺将来让他进入枢密院。
虽然这种命运被人支配的感觉非常不爽,但张亮权衡利弊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与其被一脚踢走颜面丧尽威望尽失沦为天下笑柄,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一个“傀儡”,等着日后的补偿。
只不过如此一来等同于背弃刘洎,却又不算是上了房俊的船,两面皆失啊……
“兹事体大,容我考虑一二,再给答复。”
“这是自然,末将不急,大帅自可慢慢考虑,这个条件任何时候都有效。”
张亮吐出一口气,忽然感到一阵掏空也似的疲惫。
……
回到值房,王玄策便见到孙仁师正坐在地席上沏茶,便笑着到了跟前,施礼之后坐在对面。
孙仁师斟了杯茶放在王玄策对面,笑问:“大帅如何答复?”
王玄策双手接过茶杯:“说是需要考虑一下,但他知、我知,不过是托词罢了,拖延一下以维护自己的颜面,仅此而已,他只有这一条路走,没得选。”
窗外的槐树枝叶茂盛,阳光穿过枝叶缝隙照在窗户上洒下一片斑驳光影,夏风清凉,孙仁师很是感慨:“大帅维护之情、简拔之恩,唯有以死报效,再无其他。”
被房俊指定担任右金吾卫大将军之时,孙仁师心潮澎湃、血脉贲张,等到皇命与中枢任命张亮前来,他无比颓唐、沮丧,即便房俊再是将他视为心腹,身为“降将”半路投诚而来的孙仁师也不认为房俊会为了他违抗皇命、抵抗中枢。
可房俊却对他一如既往的支持,更甚至将王玄策派遣过来,告诉他只需低调隐忍、按部就班,大将军之职位迟早是他的,一切皆由王玄策出面就好。
如果自己算是房俊的人马,那么王玄策就是房俊嫡系之中的嫡系,这个原本守城门的兵卒被房俊简拔之后委以重任,执掌数千人的“东大唐商号”以及以万万计的庞大财富,将这样人辅佐自己,足以见得对自己的看重。
忍不住心中庆幸当年脱离左翊卫摆脱关陇门阀之决定是何等正确……
王玄策笑了笑,喝了口茶水,低声道:“大帅之所以简拔吾等,并非是为了吾等效死,而是使吾等低贱之力不至于埋没于草莽之中,能够尽心竭力效忠大唐。在大帅眼中,大唐至高无上,大唐的利益至高无上。”
孙仁师知道自己说错话,不过并不以为然:“大帅不在意吾等之效忠,吾等却不能没良心的去追求什么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在我心中,既然大帅始终维护国家利益,将大唐视为至高无上,那么效忠大帅便是效忠大唐,这并不相悖。”
“将军之言深得我心,托大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王玄策展颜而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孙仁师一杯。
人不能忘本,也应有志,房俊有简拔之恩,而他的利益又恰好代表着帝国的利益,当大家聚在一处为了帝国的繁荣昌盛而努力,利益一致、志同道合,这是何等之畅然快慰?
孙仁师没有一丝半点大将军职位被“窃据”之沮丧、怨忿,笑着道:“你我一心、并肩携手,为大帅看顾好这个家,名义上谁是长官并无所谓,任何时候这都是大帅的部队,对大帅唯命是从。”
王玄策深以为然:“只要左右金吾卫听命于大帅,大帅的根基便稳如泰山,那些魑魅魍魉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刀锋所向,顷刻之间烟消瓦解。”
孙仁师重重颔首:“正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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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青海湖碧波荡漾、水鸟翔集,岸边绿草如茵,天边山脉横亘、无数山峰依旧